《边唐》第570章


“殿下信他的话?”李泌皱眉道,“我观此人非正人君子,此事或许有诈。马仁杰若是有意谋反,何必辛辛苦苦去扫荡大食,他如今远在万里之外,如何会有谋反之心?”
“观人之术,孤也懂得一些。这人目光闪烁,神情畏缩,一看就是贪生怕死之人,自然不是正人君子。不过孤能看出来,他说的话乃是真的。”
“孤相信自己的眼光,这人定是因故被马仁杰处置,心怀不满才逃回来出首,为的就是让马仁杰身败名裂。这一点,孤能明白,然而他说的话,却是极为可信。马仁杰军中确有谋反之言语,马仁杰确未曾制止。”
李泌皱眉道:“殿下,纵然如此,也未必就说明马仁杰要反。他为统兵大将,功劳卓著,此事须要谨慎。他毕竟是马少保之子,世受皇恩,忠臣之后,哪里会轻易造反?庭州城外有双圣祠,上面的话臣也记得,‘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能写出这样的话,已经可见其心胸。这样的胸怀,他如何会谋反?”
微胖男子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看着雪花在手里慢慢融化,冷笑道:“沽名钓誉而已。他自然是不会主动造反的,因为他想要保全名声,然而军中议论如此,他却不加以制止,反而是一笑置之!呵呵!如此放任下去,最后的结果只怕是众人逼他谋反,他不得不从之了!想要夺取我李家天下,却又不想担下恶名,真是国之柱石,大唐栋梁!马少保之子,当真是好心思,好手段!”
“……若真如此,马仁杰未免也太过奸诈了。殿下,事关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此事决断须要慎重。”李泌神色微凛,低声道,“马仁杰毕竟兵多将广,他若是有不臣之心,局面怕是不好收拾,还是要谨慎为上。”
“谨慎?孤还如何谨慎?等到他的部下拥戴他为帝,十万铁骑兵入中原么?他已经做到这一步了,我等自然也不能束手待毙!他有十万大军,孤有亿兆百姓!我大唐立国百有余年,人心归附,纵然是他马仁杰兵多将广,又岂能轻易吞了我大唐锦绣河山?”微胖男子看着飞舞的雪花,神情冷厉,“既是如此,我等便要着手准备,为国除贼!孤意已决,定要有所举动,决不能让这万里锦绣河山拱手让人!”
李泌皱着眉头,低声道:“殿下,马仁杰如今远在大食,距离此地万里之遥,如何杀之?何况他如今是为我大唐开疆拓土,正是关键之时,此时对付他,只怕百姓们会有非议——”
“左相是在担心物议么?左相是君子,孤却不是。孤是太宗的子孙,是将来的天子!马仁杰带着我大唐的儿郎,却是为他马家开疆拓土,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微胖男子冷然一笑,“人家都要造反了,咱们不早作准备,只能束手就擒,现在开始准备,还来得及!”
“左相,马仁杰远在天边,孤自是无法铲除,然而张巡就在这里!此二人沆瀣一气,皆是国之巨蠹,孤与左相可合力铲除这个大贼,之后再来对付马仁杰!”
寒风呼啸,卷起雪花飞入亭中。微胖男子神色冷厉,站在那里陡然现出极强的气势。这个时候的他,已经不似平日里的温和,仿若是一只欲要择人而噬的凶兽一般。
“……马璘谋反,殿下要杀张相?”李泌皱眉道,“张相为人专横了些,可是毕竟劳苦功高,如今大唐边军四面出击,全靠张相在后面支撑,这个时候若是没了张相……”
“偃武修文,致君尧舜,方为臣子之道!似马仁杰与张巡这般穷兵黩武,视人命为草芥,只会为后人招祸!今日是我大唐强过别人,就去杀人掠地,砍了好几百万人头,待到来日别人强过我大唐,倒霉的就是我大唐百姓!——若仅仅为此,孤也不会要除掉张巡,左相,这是孤三日前收到的一封密信,左相不妨好好看看。”
说着微胖男子自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李泌。
李泌一看之下,亦是变了脸色。
“若真如此,张巡该杀!”
微胖男子拿过白纸,掏出火折子吹燃,白纸凑了上去,立马着了起来。
火焰快要燎到男子的手,男子松开了手,看着残纸落在地上,彻底化为了灰烬。
“张巡弄权,马璘跋扈,煌煌大唐,危若累卵。便是今日你不找孤,孤也准备来找你了——老师。”
李泌脸色一肃,点了点头。
“为国除奸,责无旁贷。”
“这封信,不知是何人所送,只能看出来出自后宫。可见便是宫娥太监,内中亦有忠臣义士……”
“自父皇登基之后……一年多了,孤这个做儿子的,一直都没见过他的面。这等事情,孤私下里也有过猜测,然而却没有实据……看了信里的话,孤才知道原来父皇竟然是昏睡年余,已经油尽灯枯,这一年多时间传出来的所有的旨意,都是张巡矫诏而为!”
……
第五百三十章玄武门(上)
“原本孤也猜测过,然而见张巡每日为国事操劳,也曾有过疑惑,这样的人,当真会对不住大唐么?直到三日之前,孤收到了这封密信……”
微胖男子悲凉一笑,摇了摇头。
“矫诏!都是矫诏!一直在矫诏!——张巡妻子皆丧,却不肯续弦,不纳小妾,有人说他是为了表明忠于社稷的心迹,也有人说他有龙阳之癖,和孤的父皇……没想到孤的父皇竟是这般凄惨,登基一日便落到这般境地!张巡自诩忠直,却趁机独揽大权,这一年多每一道圣旨,竟然都是张巡矫诏为之!老师!何谓国贼,这张巡便是国贼!”
“大逆不道!这便是大逆不道!老师,父皇被人控制,孤不可不管,朝堂之上皆是张巡耳目,连孤都要看他脸色听他训斥!现在想来,孤的叔父李璘之死亦是张巡矫诏为之,那可是父皇的亲弟弟!这等事都敢做,张巡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做的?上一次是叔父李璘,下一次又是谁?”
李豫抬高了声音,神色变得有些激动。李泌有些担忧的看着他,默然不语。
“老师,孤能靠的,便只有你了!张巡祸乱朝纲,孤必铲除之!连从万里之外回来的人,都知道老师你是忠臣,这件事情,还请老师助孤一同杀贼。”
向来温和的太子李豫神情激昂,向着李泌躬身行礼,李泌连忙避开,肃容回了一礼:“殿下放心,张巡竟然如此。便是国之巨蠹。为国除贼。李泌责无旁贷!”
矫诏一次。便是欺君。陛下一年多未曾临朝,国事都是托付给张巡,这本就是极不寻常之事,而如今,一切终于真相大白。
这个众人眼里有担当的直臣,竟然是这般人物!
纵然张巡为大唐社稷出力甚大,然而目无君父,擅自妄为。这样的人绝对不能再留。敢于这般做,张巡便是该死。矫诏一次便是杀头的罪过,一年多来每一道旨意都是矫诏,杀多少次也不为过。
陛下在东宫时,便对他极为器重,和太子李豫又有着师生的名分,能够成为左相,亦是靠了太子的大力举荐。他受皇家大恩,作为一个真正的君子,此时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
……
纷纷扬扬的大雪一连下了几天。终于停了下来。
大唐右相张巡走出河中集团的大门,神情显得极为疲惫。打了一个哈欠之后,便在几十名龙武军的簇拥之下,策马向着大明宫的方向赶去。
天下之大,事情千头万绪,南征天竺,漠北辽东新罗设立郡县,跨海征伐扶桑李璟,筹备攻打南诏……这些事情他都不敢托付别人,都只能自己来谋划。
河中集团发展极快,成为户部极为有力的支撑,典章制度都是他制定的,大唐市面上愈加繁荣,河中集团功不可没。这是大唐的命脉,他也不敢放松一点儿。每日里这边和宫中两边奔忙,他亦是感觉有些吃不消,然而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他还是得支撑下去。
这一次大雪,自各地赶到长安的猛士中有不少贫家子弟,只怕会吃不消,招募猛士亦是一件大事,需要尽快处理。
想起那个远在大食的家伙,张巡微微摇了摇头。
大唐国泰民安,已经几十年没有招募猛士了,上一次招募猛士,还是高宗朝的事情,后来这批猛士中很出了一批人才,其中最出名的当属后来的王孝杰大将军。
远在大食的那人对他有恩,若没有那个人他现在只怕还是一个小小的县令,而不会是位极人臣的右相。
恩情归恩情,可是马仁杰这次狮子大张口,想要自中原招募五万能马上舞动陌刀的猛士去葱山以西开拓,五万人,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了。
然而大家都是为了大唐,所以他虽然没有直接回复马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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