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上海》第138章


“家兴,我告诉你,老孔以前追我不放的目的,就是最后想到上海来落户。”红梅笑眯眯地说。
“这也没有什么错,这叫什么来,叫讨鸡随鸡-----”锦绣也开着玩笑地说。
“不对,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家兴纠正着说。
“管他是嫁也好,讨也好,这次的机会我算是抓住不会放了。”孔文也笑嘻嘻地说。
“家兴,你看孔政委就比你聪明,哪像你这样死心眼。”锦绣笑着说。
“这次我不是决定回到太太身边,来过安稳的日子了吗。”
“我怕你回到上海慢慢又会不安稳,还是会到处去跑!”锦绣总是对家兴好动、好胜的性格不放心。
“家兴,给你说个事,张副师长明天到上海,可能住延安饭店。他到了我们一同去看望他。”孔文对家兴说。
说到张荣,锦绣又把面孔挂了下来,说:“他来干什么,叫你们重新去参军当兵?”
孔文知道锦绣对张荣有成见,就有意地说:“家兴,张副师长对你复员是什么态度,是不是同意?好像------”
“上次他来我家时就说过我还是复员算了。这次我在扬州打过电话给他,他就明确地说我是到该脱军装的时间了。”家兴说了张荣现在的态度。
说到这里天已经黑了下来,家兴和锦绣想走了,但是孔文、红梅说什么也不让走,一定要留住吃晚饭。锦绣看看孔文夫妻俩的诚意,也就坐了下来,边吃边聊了起来。
红梅说了个情况,锦绣认为很重要,最近部队已经有人来上海联系复员干部的安置工作。有些准备要复员的干部本人,也开始回上海走门路来了。这就提醒了锦绣,家兴这次真的要复员了,回来后的工作、住房等不能不考虑,这些事需要提到议事日程上来了。
又隔了一天,张荣真的到了上海,而且是把师的干部科长也带了来住在延安饭店二楼。家兴、孔文两对夫妇如约而至,当知道他们是专门为了对家兴、孔文两人的复员来听取本人的要求,并且准备到地方上具体商量复员干部的工作安排,使锦绣对张荣的对立情绪也有所消除。
张荣还说,家兴的复员工作,还是由原部队办理,扬州就不需要再去了。同时,对家兴、孔文说,这次干部复员工作是张荣亲自分工抓的。张荣还对锦绣说,二十年前是他把家兴从她手里动员走的,今天还要亲手把家兴交还给锦绣。
最后,张荣问两人复员回来后想到什么部门工作,孔文要求到公、检、法部门,而家兴则要求安置到工业,或者外贸部门工作,张荣答允一定为他努力争取。
但是家兴复员回到上海,确实又碰到了一连串他始料未及的难题。这李家兴到底又遭遇到些什么样的难题,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一回 观波涛心潮起伏
话说李家兴从1970年复员回上海已有八年,这八年的变化还真不小。家兴从复员回来时当仓库保管员、小组长、后来当了仓库管理员、业务经理、公司科员。
1975年开始,对军队复员干部落实政策,凡是复员的一律改为转业,恢复原来的级别、职务和工资待遇。家兴的职务又调正为公司经理,现在要当副局长了。
锦绣一直在医院做医生,工作还比较顺利;大儿子爱国,去部队当了三年兵,已经退伍回来了,在等待分配工作;女儿海燕和小儿子立业还都在上着中学。
这天是1978年的“五·一”劳动节,家兴一家人来到外滩黄浦公园游玩,心情都十分喜悦。锦绣领着三个孩子在公园里到处摄影留念,家兴却独自一人在公园的浦江边上观赏风景。他上身向前微倾靠着岸边栏杆,站着面向宽阔的黄浦江边,一面沉思着,一面观看着这江面上正来来往往的大小船只。
一艘挂着花花绿绿旗子的大轮船迎面驶过,船后的螺旋桨急速转动所翻起的阵阵浪涛滚滚而来,重重地拍打着岸边的堤坡,激起了高高的浪花,不少大小水珠溅到了家兴的脸上。
现在虽然还是阴历三月,可马上就是立夏的节气,这水珠儿打在脸上并不觉得冷,但家兴的沉思却被搅醒了。他随手抹去了溅到脸上的水珠,转而去观看这江面上仍然在不断翻滚着的,一波接着一波的浪涛。他脑海里思考着的无数往事,就像这浦江上正在不断翻滚着的浪涛一样,思绪万千、无法平静。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他回想起八年前,那是1970年2月28日,也就是他在1950年2月28日参军,在解放军里度过了整整二十个年头,然后复员回到上海,去新的工作单位报到的那一天。
老百姓常说:一个人是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家兴那时足足四十岁已是不惑之年,正是一个人比较成熟能有所作为,甚至做番事业的时间。但他却复员了,一抹到底、一切归零。
毛主席有两句人们熟知的诗: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这首诗很鼓舞人心,教导一个人做人为事,不要灰心、不怕挫折,要有雄心壮志,眼光要放远。家兴当年是鼓足勇气,面对现实,选了走复员回上海的那条路,一切从头来起。
但他一回到上海第一个面临的问题是做什么工作?经多方联系,他被分到一个物资公司。
那天他到物资公司人事科报到,开始是一位科员接待的,收了家兴的介绍信后就淡淡地说:“李同志,你的工作是分在钢材仓库当保管员,你后天来报到,具体工作找姓马的小组长,是个小青年二十来岁,完了。”
“就这么简单?”
“是啊,你嫌太简单,当工人么就是这么简单。你算不错了,一来就给你当保管员,没有叫你去看门、扛包,扫厕所,工资还六级工,六、七十元一个月------”
“同志,你怎么这样说话?”
“怎么,不够客气,部队来的人就是这样挑挑剔剔。”
“我说什么了?”家兴本想同他吵一场,但他克制住了。还是一位自称是科长的,过来说了几句比较客气一点的话:“李同志,你的挡案我看了,在部队表现不错,还评过中校、正团级,十四级干部。要是十三级就好算高干了,但你现在的介绍信上写的是工人,我们只能给你安排个保管员。我看你材料上写的、做过的职务和对你工作能力的结论,来当我们公司的科长、经理,也绰绰有余,但那是以后的事了。这是同你说个玩笑话,你不要生气。”
两天后,家兴到仓库正式报到,开始工作。但碰到的一些事情他真的一点儿思想准备也没有。首先,那位年轻的小组长上来就给了家兴一个下马威。他报到时,那位年轻的小组长就问家兴:“在部队当过保管员没有?”然后递过了一份有关钢材保管、收发的业务资料,一本正经地说:“老家伙,这资料好好学习学习,认认真真做好工作。还有三条工作纪律:一是不准迟到、早退;二是工作时间不准看书、看报;三是收、发钢铁材料不能出差错。这三条有问题都要扣工资、奖金!另外,这仓库里的卫生,是实行分区包干的,你这个工作区里的上上下下的卫生由你负责,每十天检查一次,不合要求同样要扣奖金!记住了?”
家兴第三天早上上班,因为公共汽车没有及时挤上去,迟到了十来分钟。那位小组长就板着面孔说:“上了两天班,就吊而浪当不遵守纪律,迟到十多分钟扣工资,扣奖金!”
这还不说,这钢材仓库里有近二十个人,家兴刚上班的个把礼拜里几乎没有人搭理他,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寂寞、孤独。后来才知道,不少人认为李家兴这个人一定是犯了什么错误下来的,否则一个大军官会来做这么一个小工人?
这段时间,家兴只好夹紧了尾巴做人,尽量多做事少说话、甚至不说话,自己真像个犯人似的。过了几天,看看家兴人还挺不错的,几个老工人过来同家兴搭了腔。家兴也趁机会说了些自己的简单情况,逐渐改变了被冷落的处境。
后来年轻的组长调走了,来了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组长,家兴在仓库里的工作环境,才开始有了些变化。
真要说起来这工作和工作环境,还不算是大问题,最使家兴伤透脑筋的是住房问题。
家兴不回上海,锦绣娘儿四个还可以对付过去,最多是两头住住、挤挤。现在家兴回家后麻烦就来了,夫妻俩住在锦绣家里,三个孩子怎么办?要上学读书、接送,吃饭、穿衣,全部扔给锦绣父母,既不放心,也不现实。住到家兴家里更不可能,大小五口人,再说孩子一天天在大起来,挤在十来个平方米的房间里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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