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邪小灾星》第20章


那人来去无踪,一声冷哼也似是故意让他察觉。
如此阴寒难测,会不会是——申屠云!
「江哥哥,我们回屋子里去好不好?」殷无邪不再追问,一双小手不自觉的紧紧抓住他衣袖。
她知道的,方才那丝阴寒分明就是申屠云的气息!她在鹰落崖下困了七天七夜,怎么会认不出?
不,她不要看到申屠云!
看到他,她便会想起鹰落崖下的爹爹!
「好,我们回去。无邪不用怕,我会陪在你身边的。」江随心见她面色不对,连忙收起脸上的紧张戒备。
真是该死!他居然把无邪吓成这样。
就算来的是申屠云又怎样?在这飞鸿庄里谅他又能如何!
回到屋里,殷无邪躺在床榻上,整个人缩成紧紧一团,一张小脸露在被褥外,苍白无血色,在烛光下看来竟像是透明一般。
「莫怕,无邪莫怕,江哥哥会一直陪著你的。」伸手轻拍她,江随心恨不得也钻进被褥里去,紧紧抱著她,让她安心入睡。
可是,他不能。
他和她……还没成亲呢!
她微微睁开眼看著他,心底的恐惧逐渐蔓延,怎么也无法安心入睡。
刚才那一声冷哼,似乎是在提醒她,莫要忘了爹爹的死、莫要忘了他背后的飞魄掌印。
可申屠云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是在提醒她应该为父报仇吗?那与他何干呢?
刚才,是她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刻呵!江哥哥的怀抱,几乎让她忘了世间一切烦忧,那道冷哼却将她拉回现实。
只是她又该怎么办?难道让她去问江叔叔,那道掌印到底是不是他所为?他又会如实回答她吗?
不,她不敢问!更怕知道答案。
江湖终归有险恶,人心终归难测。
她好怕……她真的好怕……
初夏时节,傍晚的霞光温暖又灿烂。
经过数日调养,殷无邪的身子恢复不少,虽然依旧单薄,但脸上已有了些微血色。
身著浅色绣花裙衫,她静立在后园的池塘边,望著水里一尾尾游鱼。而小色就偎在她裙边,懒洋洋的晒太阳。
唐秋凌踏入园中,看到的便是这么一个景象。
「无邪?」轻唤一声,她唯恐吓到殷无邪,连脚步都放轻许多。
奇怪,自从无邪脱险回庄后,她就感觉无邪变了许多,变得文静、心事重重,而且脆弱,好像是个轻烟做的人儿,一惊便会散去。
「嗯,是婶婶啊。」殷无邪应声转过头来,对著她笑了一笑。
只是连那笑容,也带了说不出的忧愁,与从前的甜美灿烂绝不能比。
「无邪,你怎么站在这里吹风呢?等下随心回来又要著急了,快回屋坐著吧。」唐秋凌怕她著凉,伸手便要挽她回房。
「不,我不冷,婶婶。」殷无邪手臂一缩,下意识的避了开去。
唐秋凌微微一怔,放柔了语音又道:「无邪,你在屋里休息,江叔叔已经几天未看到你,想念得紧。等下跟婶婶到前厅去用饭,可好?」
若在从前; 唐秋凌绝不会这样客气、小心的跟她说话,可今日,却是不同了。
她只觉得她的身前似是立了道墙,再不能让人随意亲近。
为什么会这样?
纤瘦下来的无邪,居然会让她感到陌生?
「婶婶,我……」殷无邪低下头,略显迟疑。
藉口休养,她刻意的勘芸与江方毅打照面,可是今晚,似乎避不开。
唐秋凌不容她再拒绝,笑著打断道:「就这么说好了,等下便要开饭,你回屋多穿件衣衫过来吧!」
「是,婶婶。」殷无邪轻轻点了点头,终是决定面对。
要来的,终归会来,她难道能躲一辈子吗?
第十章
夕阳落下,飞鸿庄的前厅里燃起照亮灯烛。
一张大圆桌上摆满精致菜肴,桌边坐了江方毅夫妇、江随心、殷无邪以及地位升高许多的小色。怎么看,都是和乐融融的一家人。
庄里的丫鬟轻盈来去,为诸人添饭布菜,香味逸散开来,直让人食指大动。
「无邪,怎么脸色还是这样不好?快多吃些。」瞧著殷无邪纤瘦白哲的小睑,江方毅双眉皱起,频频催她多吃。
「是,江叔叔。」殷无邪细声细气的答应,双眼却只看著面前饭碗,头都不抬,那拨米饭的筷子更是有一下没一下,缓慢无比。
「怎么了,无邪,吃不下吗?」江随心坐在她左边,注意力一直放在她身上,见状不由紧张起来,伸手往她额头上摸去。
「没,江哥哥我没事……」感觉到他掌心温热,她手中筷子一颤,头垂得更低。
「无邪,这松鼠鱼是你最喜欢的菜,吃一点好不好?」唐秋凌坐在她右侧,夹起一筷子金黄鱼肉往她碗里送去。
「是,婶婶。」闻到熟悉又香甜的味道,殷无邪终於抬起头,向她笑了一笑。
松鼠鱼是她从小到大最爱吃的一道菜,为了让她吃得欢喜,江方毅和唐秋凌甚至不怕麻烦、不惜重金,从离庄百里的城镇请来最好的厨子。
「好,这才乖嘛!」看著她把鱼肉吃下去,唐秋凌才绽开笑脸,马上又夹起一筷梅干菜烧肉,柔声道:「那,无邪再把这个吃了好不好?」
她笑容温和、手势轻巧,竟是如同九年多前,对著幼小的殷无邪哄劝一般。
殷无邪只觉心底一酸,喉间不由有些涩意,点点头道:「好的,婶婶。」
如果……如果她没长大,永远都是当年的殷无邪,该多好?
如果她从未遇上申屠云,从未看到爹爹背后那道掌印,该多好?
那么,她就可以什么都不去想、不去做……
可是,不行呵!
她已经看到,也知道了!
时光不会倒流,人心,更不会静止。
「咦?」只吃了两口菜,对座的江方毅忽然面色一凝,惊异的瞧著眼前满桌菜肴,再抬眼向妻子看去。
「相公……」唐秋凌见状张了张唇,却是一句话都没说。
「这菜中有毒!」不似两人的内敛镇定,江随心已经大声叫了出来,随即一脸急切的转头望向身边的殷无邪,「无邪你没事吧?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惶急间想要抬手去拉她,却没想到全身虚软,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殷无邪坐在那里,面色宁静一如先前,她瞧著他,轻轻道:「江哥哥放心,我没事。」
只是,她脸上宁静,心底却是波涛汹涌。
为什么江哥哥自己都中了毒站不起来,还急著来关心她?
为什么……江婶婶明明知道这毒是她下的,也不来骂她一句?
是的,她在饭菜里下了毒!
下的是唐秋凌亲手教她调制的酥神散!
无色无味的酥神散其实并非毒药,而是种不易让人察觉的迷药,服食者内力被制,使不出分毫气力,是唐门用来对付武林高手的迷药。
「为什么?」唐秋凌心底明白是她所为,却不懂她动机,静静的瞧向殷无邪,她柔声问:「无邪,告诉婶婶好不好?为什么要这样做?」
「对不起,婶婶,我只想知道一件事而已。」她口中回答著唐秋凌的问题,双眼却向江方毅看去。
唐秋凌见状微皱双眉,不再开口。
有什么是需要将他们制住后再问的?当然不会是什么好事了。
「无邪!这毒……这毒是你下的?!」江随心震惊的看著她,眼底满是不信。
「是,江哥哥,是我下的毒。」她咬咬唇,轻声道:「江哥哥,等我问清楚了就会帮你解毒,到时要骂要打、要杀要剐,我都无怨言。」
江随心怔怔望著她脸上的哀伤,慢慢平静下来,忽然一笑,低声道:「好,你问吧。不过不论如何,我都不会打骂你,更不会杀你的。」
烛光下,他神情坦荡又带著满满宠溺,一副绝对相信她的样子。
她心底忍不住又是一痛,眼中泪光盈盈,连忙强迫自己转向江方毅,哑声道:「江叔叔,你回答无邪一个问题好不好?」
江方毅定定看著她,彷佛早已知道她要问什么,平静道:「好,你问。」
「江叔叔,请你告诉我,当年在鹰落崖上,你可曾……可曾打了我爹一掌?他……他到底是怎么死的?!」语声颤抖,她问到后来,已是语带哽咽。
沉默,长久的沉默。
烛光摇曳,江方毅似是陷入遥远的回忆里,久久不曾开口。
厅堂中的气氛,顿时沉凝无比。
唐秋凌表情依旧平静,没有半点惊讶的望著夫君。江随心却是脸色大变,紧张不安。
无邪在那鹰落崖下一定是看到什么,今日对他们下毒,便是想找真相的!
当然,他相信爹一生磊落,绝不可能行凶害挚友。可是……可是无邪今天这么反常,必定事出有因。
在三人的目光注视下,不知过了多久,江方毅终於长叹一声,缓缓开日,「不错,当年在鹰落崖上,我确实打了殷兄一掌。」
「那一掌……是打在背心上,对不对?」殷无邪泪水流得更凶,忽然急急道: 「江叔叔,为什么你要打我爹一掌?你告诉我为什么,」
心底惶乱无比,她的小脸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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