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出墙》第20章


段正明杵在段素徽面前,当着今日,站在人前,一件件一桩桩问个明白:“你有心成全我和何其欢,即便必须要在人前杀了她,你可以事先告诉我,也免了一场撕心裂肺的痛。你明知道这茶中下的毒不足以要我们的命,你也可以说啊!一定要让我们夫妻二人以为又是一场生离死别吗?再小的事,或是攸关生死的事你都要那么含糊藏着秘密,带着玄机,你活着……不累吗?”
“你也不仔细思量,要是没有我把这茶说成下了奇毒,你怎么能看出其欢的真心?她都愿与你同赴生死了,即便此生她的心里都存着一个素徽,又能如何?”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这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听在段正明的耳朵里,怎么就不是个滋味呢!
“你这是……”
段正明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个话来。倒是段素徽捻起那颗丸药,放在手心里悉心把玩着,时不时地还拿起来对着日光照上一照,像在把玩什么稀世奇珍。一边玩着,他一边嘀咕起来:“没有人告诉过你吧!储君殿下,活在王宫内苑,尔虞我诈、阳奉阴违、图谋算计、步步为营、真真假假——这些都是必然的生存法则。你来了,进来了,于是——你逃不掉了。”
他这边厢拿话恫吓着段正明,那边厢一个没留神,段负浪便把一颗丸药塞进了他的嘴巴里,再一使力,丸药掉进了肚子里,呕都呕不出来了。
段素徽瞪着手心里那颗瓷白的丸子,再指指自己想吐也吐不出来的口唇,拽着段负浪的衣角问个明白:“你你你……你给我吃的是什么?”来人啊,负王爷,弑君杀弟啦!
“我喂你的……清心丸啊!”一抄手,段负浪就着案子上掺了毒的茶水就喂给他喝。
段素徽愕然大骂:“你想毒上加毒啊!”
“反正都已经中毒了,又有我的丸药在此。多一分少一分,有何关系?”捏紧大理帝王的下巴,段负浪以力道取胜,强制着将茶水灌进他的喉中,“以为就你一人知道这毒死不了人?要没有我的配合,说只有一颗救命的丸药,又怎能逼出储王妃的真心?”天底下的聪明人都让他一人占全了,其他人岂不都白活了?
他段负浪可不认这个蠢。
打开怀袖中藏着的药瓶,哗啦啦倒出百十种丹药来。不同颜色,不同大小,看上去眼花缭乱的。
随便抄了两颗丹药,他跟分发救济粮似的给中毒的另两位贵主儿一人一颗,嘴里还吆喝着:“吃吧!吃吧!有病治病,有毒疗毒,没病养身,没毒医心。没成婚的吃了讨个彩头,成了婚的服了包你早生贵子,开花结果了啊!”
“呕!”
那颗硕大的丸药让段素徽打了个饱嗝,顺势问了句便宜话:“你没进宫前,在宋国是卖狗皮膏药的吧?”
后篇 莲塘湖畔夫妻双双
不知道是不是段负浪的丸药起了效用,不到一月,宫中上医便传出好消息。言,储王妃身怀有孕,宫中大喜。
这王宫内苑久无喜讯,如今储君有后,大理段氏王朝总算江山有托。此事于上明帝病体孱弱之际,更显至关重要。
病体孱弱……病体孱弱……望着满朝传闻即将不久于世的上明帝,段负浪只有出气的分了。
躺在摇椅上,避在树阴下,望着满塘的莲色,手捧凉茶,口含蜜果,浅唇露笑,腕带佛珠——他哪一点像要死的样子?
以上明帝不久于世,顾念兄弟之情为名,日日点名要他不离左右,害得他都一个多月不曾近过女色。长此以往,他段负浪怕还要比他先走一步。
“我知这永耀斋风水尚佳,也不至于让当今上明帝日日盘桓在此,不离不弃吧!”
抬手沏了热茶,一把夺下他手里的凉果,他硬是给塞了进去,“你心悸痛的毛病尚未痊愈,储君妃先前给你下的毒也尚未尽退,自己的身子尚且在调理之中,还是少吃些性凉的东西吧!”
确是吃多了凉的,换口热的正正好,有他伺候着,是比那些宫人侍婢强些。
这永耀斋位于宫中至高之处,当年永娴太后之所以选了此院落作为王弟素耀的居所,就是取其居高临下,俯视群雄的意思。
到底……素耀王弟还是遂了太后的心思,站在高处——人间至高之处俯视着他们这些凡夫俗子。
躺在素耀王弟曾躺过的摇椅里,放眼望着低矮处那片摇曳的莲塘。
一塘的莲花竞相绽放,风过莲叶何田田,水过映日莲花香。莲畔上坐着储王妃,莲畔里站着储王殿下,夫妻二人水边贪欢,看得段素徽生出无限遐思——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这是少时在上德殿中师傅教授的一首汉乐府,他很喜欢,虽然不曾对任何人说过。
永娴太后总训斥他,男儿不可有儿女情长之性,要勇气、要果然、要决断。在永娴太后的教导下,他甚至不曾下过莲塘,沁过这片湖色。
“羡慕了?”段负浪站在他的身后,顺着他的眸光望过去。
艳阳当空,莲水清凉,储君夫妇二人伴水嬉戏,确叫人艳羡,艳羡得很啊!
艳羡之下,古怪的君王便生了古怪的主意,“传我的令下去,就说孤王病重,无法处理政务,一应国事政要全都交给储君殿下代为打理。”“啪”地甩开折扇,段素徽之手煽起无尽冷风,“我看他们还如何得工夫来嬉戏玩闹。”
这家伙……心里太阴暗,不过劳心劳力如此之久,他也该歇歇了。段负浪得令,这便传将下去。
二人正忙着政事,宫人来禀:“李将军求见。”
“不见。”段素徽收了折扇,淡漠地开了口,“孤王病重,正服汤药昏睡之际,谁也不见。”
宫人接了话去回,段负浪倒不明白了,“为什么不见他?他可是你心腹之人,股肱之臣。”
“若是为了他身上的事,我无不可见之理,然是为了那个意图毒杀我的侍婢,还是不见得好。”
段素徽躺在摇椅上,享受着难得的闲暇,日光透过叶子星星点点地落在他身上,铺上一身的斑点从容。
不待他问,他便自说了:“他与密所笃诺感情深厚,非一般人可比。要他眼睁睁地看着密所笃诺去死,他实在做不到。我不见他,是不叫他为难。”
“你又知道了?”
这宫里头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吗?竟连将军与侍婢的那点子若有似无的情愫也未曾逃过他的双眼,真是奇了。
段负浪不知道,他在寻思着段素徽的同时,那个阖着眼的帝王却睁着天眼在瞧着他——
我不知道你的秘密,你全部的秘密。
“你怎么会恰恰好在那个时候赶到相国府?”太巧了,实在是太巧了。
段负浪头也不抬地应道:“我并未料到你们会被彝族宗室女子下毒,我只是在想,王上和储君同时前往相国府,若是相国高大人有心谋逆,这可是太危险了。”
所以他去了,去得正是时候——这话旁人会信,他段素徽,终身活在尔虞我诈中的段素徽可不会傻得全然信服。
不管怎么说,他到底救了他一命,他欠了他的。
“您打算如何处置密所笃诺?杀了她,以儆效尤?”
“别说得我那么残忍好不好?”段素徽打了个花,手里盘弄着腕间的七子佛珠,一派虔诚的佛相,“彝族与白族的问题,又不是我造成的。牵连了这么些年,即便我有心一朝决断,怕也难成大事。”
“所以,你会留她一条活命?”
“自然。”
他赫地睁开双眼,正对上段负浪探究的眼神。他望着他,一如他凝视着他的双眸。
“不仅要留着她,还要好好地留着她,她这一条命牵动的人心可就多了去了。近,有李原庸冒死为她求情;远……先前忙忙碌碌的一支人马如今倒安稳了下来。”
段素徽甩开袖袍直直地站起身来,全无先前的病态。远望着天边燃烧的红霞,他微眯着眼露出几分玩味。
“孤王手握筹码,到底多了几分胜算。想要全力以赴,也要看看自己被别人握住了哪块软肋。本是必胜之战,到头来一招落满盘皆输。”
望着他傲视天下的背影,段负浪颓然地长吁。
他到底还是段素徽,那个手握大理天下的男人。再多的情,再深的意,于他,根本无力动容。
他的唏嘘落在他的耳朵里,如同耳朵根子下进了虫,挠心得很,却拔不出,弄不来。
“想说什么,我的负王爷?”
段负浪走到他的身边,突然伸出手来拉住他的胳臂。段素徽挣了两下,到底没争过他的力道,只得拿出帝王的威严。
“负王爷,你僭越了。”
那又如何——他眼底的放肆早已在他面前弥漫?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