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着飞机许愿》第34章

米珊是预备妈妈歇斯底里的，可是这意料之外的沉默寂静得吓人。
“妈……”米珊挪到床前。
妈妈缓缓地转头望着米珊，一脸愁容。
“之前，之前你在家的时候我是怎么跟你讲的？”
米珊盯着脚尖。
“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吗？”妈妈的声音有些尖利。
米珊没有说话。
“你……”妈妈靠到床头，一手撑着额头，懒得看女儿一眼，“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一直在一起啊。”米珊没有底气，显然对妈妈的话了解有误区。
妈妈一脸的绝望。
“对了，江洛说的是不是真的？他知道自己的身世？”
米珊点点头。“他上初中的时候就知道了。”
“谁告诉他的？”妈妈疑惑，“我们亲戚不可能跟他讲，一定是那些邻居——”
“血型不对，”米珊犹豫一下，还是讲出来，“生物课上都讲过的。”
“不可能啊。我记得当初江洛被抱回来的时候，我正怀你在孕吐呢。他们说了，明确对过血型的。”
“那个不对，还是弄错了。”米珊粗略解释。
“算了……”妈妈突然站起来，捋捋耳边的头发，走过去又走回来，“你，你怎么就跟他突然结婚了？怎么不问问大人一声呢？”因为激动，她说话很是不连贯。
米珊努力回想。“其实那天就是出去吃饭，然后散步时偶然看到民政局……”
“我的天，”妈妈差点哭出来，“你就这么把自己送出去了？我的傻孩子，你怎么就这么随便？”
米珊愣愣地看着妈妈。
“你是不是……”妈妈突然后退两步，狐疑地盯着米珊的小腹。
“不，怎么可能！”米珊急急摆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见妈妈仍不相信，她只得涨红了脸辩解。“我又没跟他住在一起……”
妈妈放心了。
“不过话说回来，江洛是个成才的好孩子。”妈妈叹口气，“你跟他提过房子的事情么？”
“房子？”米珊一脸迷糊。
妈妈警醒地再问一句：“那车子呢？”
“车子？”
“我的祖宗嘞……”妈妈直接腿软瘫到床上，“我怎么养了这么一个糊涂要命赔钱货……”这时刻，妈妈完全失去作为一个老师的素养。
“妈妈，妈妈。”米珊吓得赶紧抽纸巾递到妈妈跟前，“天不早了，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坐车去乡下。”
……
最后，妈妈在絮絮叨叨一阵后睡着了，睡眠中仍紧紧拉着女儿的手。
淡淡的月光里，米珊侧头看到妈妈眼角的鱼尾纹。
手，已经被暖出了汗。
米珊突然有点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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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珊端着水杯悄悄出房门。
她不期然地看到一个略显痩削的身影矗立在窗前。
银白的月光里，江洛的背影如天神一般朦胧而不真实。
米珊轻轻放下手中的水杯，走过去，从背后环住他的腰。她将脸贴在他的后背，薄薄的毛衣有好闻的味道。
“怎么不睡？”她轻声问。
“火车上睡多了。”他习惯地覆上她的手，还好，不凉。
“你不应该把那件事说出来的。”米珊抬头，看到他小半张侧脸。
“我有分寸。”听声音，他在微笑。
“江洛，我妈妈……”她犹疑着该怎么跟江洛说。
“我懂，”他转过身，将米珊搂在怀里，“你爸爸特意过来跟我说，你妈妈就是看上去厉害了点，其实呀，纸老虎一个。人的心都是肉长的，她该是舍不得你。”
“她以后会高兴的，你是个绩优股嘛。”米珊抬头。
“是吗……”他微笑，低头，用鼻尖抵着她的鼻尖。
、乡下
去乡下的短途汽车上，米珊和妈妈并排而坐，妈妈紧紧攥着她的手。
爸爸和江洛在后排，一路上聊得志同道合。原本情绪内敛的爸爸连连喟叹：“贤婿如此，夫复何求？”不愧是教语文的。
爸爸每叹一声，妈妈攥米珊的手就加重一个力道，最后米珊痛苦得拼命回头使眼色。
“晕车吗？”爸爸问。
“没有。”米珊恨恨地转回头。
妈妈用无声的口型告诉她。“爷爷家亲戚多，不准说你和江洛的事情。”
米珊老实点头。
经过两个小时的颠簸之后，终于到达目的地。
爷爷家在乡镇的最东头，是一栋二层楼的百年老房子，颇有古典风味。到家后，还来不及收拾行李，米珊的爸爸妈妈就和已经赶来的亲戚一起张罗着大寿酒席的事情去了。米珊送给爷爷一个电暖脚盆，可以保持水温。在和爷爷唠了一会儿家常后，米珊才发现身边没了江洛的身影。
“应该是去老江房间了。”爷爷说，这老江自然指的是江洛的父亲。
米珊想了想，和爷爷打招呼后就去院子另一端找江洛去。其实刚刚进门时她便见到江洛的父亲。老人苍老的面容上写满了风霜，白色的胡须在风中轻轻颤抖。
将老房子逛了一边，米珊站在屋檐下望着天井丝瓜架下一角。
就在那里，江洛的父亲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端着茶杯。那端茶杯的姿势和江洛一模一样。江洛搬来小凳子坐在父亲身边，两人低声讲着什么。老人的目光一直没有从儿子身上离开过，一脸欣慰的笑容。
米珊隐隐约约听得几个字，都是围绕默契工作室的。她悄悄地转身，准备回房间。只是江洛接下来一句话让她停住脚步。
“爸，我和米珊结婚了。”
米珊惊讶地回头。
老人脸上尽是愕然与疑惑，但缓缓地，缓缓地出现了心酸，随后变成理解与坦然。他明白了，儿子终究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如若不然，江洛不会这样冲动地喜欢上孙辈的女孩子。
“好，好。”老人将头转向墙角，用略显粗糙的手背擦擦眼睛，“你已经知——”
“爸，您满意米珊吧？”江洛打断他的话。他不想听见父亲说出一些生分的关于身世的话语。
老人一愣，显然也明白江洛的用意，顿时眼眶更加发红。
“她就站在那里听着，我哪里敢说不满意？”老人尽量打趣着，招手让米珊过来。
米珊拽着衣角尴尬地过去。“……曾爷爷。”
“以后要改口啦。”老人和气地笑着，“早知道儿媳妇是你，小时候就该把你带回江家多和江洛玩玩。”他对于儿子口中的“结婚”二字毫不震惊地接受了。
米珊脸红得像番茄。
江洛笑着站起来挠挠她的脑袋。“脸红什么？”
米珊赶紧掏出一个盒子：“送您的。”
江洛一愣，他以为米珊仅是为米爷爷买了礼物，却不曾料到她也为自己父亲带了礼物。　
“哟，这可不是我大寿啊。”老人笑着，双手接过盒子，仔细打量着，“现在年轻人的东西，包装得真精致。”
江洛惊喜的笑意被米珊看在眼里。他牵住米珊的手，不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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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一起筹划了一下，寿宴要摆二十桌。分工下来，买菜的买菜，请厨子的请厨子，借桌椅的借桌椅，到寿宴那天，要把一楼的厅厅堂堂全占用。
米珊的爸爸负责写对联，磨了墨就开始左一声右一声地叫江洛，让他也过来观摩观摩。虽然嘴上不曾说过喜爱，可爸爸不管干什么事情都会叫上江洛，显然对女婿满意得不行。俩人天南地北地聊起来，就差赏花吟月，对影成三人了。而被妈妈一直盯得很紧的米珊就此少了很多和江洛在一起的机会。
寿宴那天十分热闹，鞭炮放得震天响。端菜的服务生不够用，米珊直接上场帮忙。而江洛也被岳父大人叫去门口迎接客人。
一整天热热闹闹忙活不停，米珊回到自己房间一觉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
躺在被子里，米珊揉着眼睛翻身面对房间内的桌椅，愣一下，继续揉眼睛，再愣一下……
米珊顿时清醒了——
没事儿一样的江洛正坐在那八仙桌前看书。
“你……”米珊磕磕巴巴，“你怎么在我房间里？”
“房门没关。”江洛很淡定，“然后我就进来了。”
米珊直接傻眼。“可是我还在睡觉……你在这里坐多长时间了？”天哪，她的睡相可不好看。
“才两个小时。”江洛冲米珊春风一笑。
米珊羞愧得无地自容，拉被子盖住头。
“你忘了我们是什么关系？”江洛拿着书走过来，坐在床脚伸出来的木阶上，胳膊正好搭在床沿。
“就是一张纸而已……”米珊闷闷地回答。
“可我就是靠这张纸把你栓在身边，保险。”
“原来你要去领证就是为保险啊……”米珊伸出头，气愤不已。
“那要不然呢？”
米珊撇撇嘴不说话了。
不一会儿，她缩在被子里侧身躺着，伸出手用指尖细细描绘江洛掌心的纹路。
江洛干脆坐在地上，将胳膊肘支在床沿，腾出空着的手翻书。
“江洛？”米珊将握住他的指尖。
“嗯？”他抬起头。
“你唱歌给我听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