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城水易寒》第6章


Section 8。0
2010年03月13日。星期六。洛西城婚礼前四天。
凌点十分。苏忆刚刚整理完出国的行装,突然接到一通来自不莱梅的电话。
“忆忆,是我。”是沧桑而又的低沉的男子口音,带着一点德语独有的发音声调。
苏忆面无表情的举着电话,没有答话。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早已知晓苏忆会一言不发,深深的叹了口气,道:“你不肯认爸爸没关系,你不肯要爸爸的钱也没关系。可是。。。。。。为什么要来折辱爸爸呢?在你眼里,难道我们父女的感情只值那二十万吗?”那听来酸楚苦涩参半的话音,竟是苏忆的父亲。
“二十万还不够吗”,苏忆突然冷笑了起来:“你养了我十年,你觉得你那虚伪的十年值多少钱?你知道妈是怎么死的吗?你知道为了你那可笑的梦想,这么多年来我们母女受了多少苦吗?不!你不知道!”
苏忆捧着电话的一端,颤抖着身子吼道:“在你的眼里,只有你那事业!为了你那无限的前途,你甚至还可以抛妻弃女!你还会在乎什么!柳奚风!我姓苏!叫苏忆!我不欠你的!”
七年都始终未曾下落的泪水,在这一周之内却第二次如江河决堤般泛滥开来。滚烫的泪珠,成串的划过苏忆那清减的脸庞,伴着隐隐绰绰的抽泣声,一起流进心底。
苏忆歇斯底里的吼声,字字如铅块般重重砸进柳奚风的心坎里,掷地有声,让他只觉如鲠在喉,无从辩驳。
沉默良久,电话那头的柳奚风终于无奈的长叹了口气,转开话题说道:“今天我听你清姨说,你决定去挪威了。可以的话,顺道来德国看看我吧。人老了,没几年活头了。”
苏忆边流泪边冷笑不止:“你这算是在求我吗?”
“就当我是在求你吧”,柳奚风的语气出奇的平静:“还有,如果走之前的时间允许的话,回趟杭州看看你清姨吧,最近她的肝病似乎又犯了。”
“好了,就这样吧,我知道你不愿意和我多说话。武汉那边也有十二点了吧,早点休息吧。”
听着电话那头残存的嘟嘟声响,苏忆知道柳奚风已经挂断了电话,她终于忍不住捂住嘴巴,跌坐在地上失声痛哭了起来。
断了线的泪珠,顷刻化开了一脸的淡妆,和着浅浅的脂粉味道,重重的砸落在光华的瓷砖地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宛如不停坠落的雨滴。
夜色正浓。窗外又是一片五光十色的风景。凄凉处的繁华。
柳奚风,这个让苏忆又爱又恨的男人,正是她的生身父亲。在苏忆生命最初的十年时光里,他曾是她的偶像。他才华横溢、积极上进,体贴顾家,那时候她曾孩子气的对他说,等将来自己长大了,要嫁给像爸爸一样的男孩子。
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自从他去了一趟德国回来。
他常常会和妈吵架,晚上也经常彻夜不归。是的,他爱上了别人。一个年轻漂亮的德国女人。一个有钱人的独生女儿。终于,最后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和妈离婚了。抛下了十岁的自己还有柔弱的妈,远渡重洋,千山万水的去追逐他的梦想,他的幸福。
年少的苏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在一天天默默流泪中,形容憔悴,直到一病不起,永远的闭上了双眼,却无能为力。这种痛楚,在无数个成长的夜里,疯狂地撕扯着她那幼小的心灵。刺骨的疼痛。无法言喻。
于是,在母亲过世后的这几年时光里,苏忆再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这个父亲,甚至连姓氏也改随了母亲。虽然每年他都会汇给苏忆一大笔钱,但苏忆从没动用过一分一毫。并在几天前终于让她凑足二十万,与之一并退还回了柳奚风的账户里去。
那二十万里,有十余年来的奖学金,有上学时兼职打工赚的钱,更多的是这两年来的工作积蓄,每一分每一毫都是她靠自己辛苦努力换来的。
是的,她不欠柳奚风的。她也再不会欠柳奚风了。
夜风忽起,靠着写字桌的玻璃窗还没关,吹得堆在上面的书页哗哗翻个不停。极目的远方,是错落有致的高楼大厦,灯红酒绿。整个城市却是如此的安静。倒影着繁华处的凄凉。
苏忆伸手拂去眼角的泪水,起身走几步关上了窗户。想起清姨,柳奚风口中的“清姨”,苏忆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张雍容端庄的妇人容貌来。
她,是这些年来,自母亲过世后,唯一一个把自己当做亲生女儿般呵护的人。她,也是他的母亲。洛西城的母亲。
终究还是走不了么?苏忆目光凄迷的望着武汉城的夜色,心中已有了决断。
寂静的夜,在徐来清风中畅快的呼吸着。天边隐隐闪烁的几点星斗,却将整个城市点缀得更加耀眼夺目。星空那一头的清姨,还有他,这些年,可还好么?
第二章 忘川故里,君,可曾相记?(下) '本章字数:2986 最新更新时间:20120409 13:13:11。0'
Section 9。0
2010年03月14日。星期日。婚礼前三天。 
苏忆终于还是回到了阔别七年之久的杭州城。
南航CZ3541。18:55??20:05。天河机场??萧山国际机场。656公里长得航程。那么长,也不过一个多钟头。起飞。降落。飞快倒退的七年,像是相机上迅速跳动的快门,在苏忆上下飞机的那么一瞬间,变得短暂的毫无悬念。
车窗外,熟悉的街景,逐次窜进眼底。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依然是那个?丽繁华的城市。浮光掠影,歌舞升平。
下了的士,付过车费,苏忆一手拖着行李箱,安静的走在胡同小巷里。昏黄的路灯,散发着弱弱的光芒,像是垂死挣扎病人的回光返照。
淡蓝色的行李箱,挤压着瘦小的滚轮,颠簸着在水泥路面上划出两道隐形的伤口。
道路两旁樟木清淡的芬芳混杂着不知名的花香,不时的涌入苏忆鼻间。苏忆忽然不自觉的想起,是不是有哪位散文作家曾经写下过类似的句子:无论游子背离了多少年,质朴的乡土气息永远都不会蜕变。
也许,自己的心始终就不曾真正离开过这里吧,故而蜕变之说也就根本无从谈起。
苏忆边走边想,一阵突如其来的犬吠忽然打乱了她的思绪。止步。褪色的红胡院墙,亮色的不锈钢大门,流檐上方长悬着的红灯笼,还有庭落里成片爬出来的葱翠常春藤……一切的一切景致,对于苏忆来说都是那么的熟悉。
苏忆掏出手机,蹙目看了看时间,犹豫片刻正准备按下呼叫键。哐当,内院里清脆的防盗门开启声音突兀的响起,紧跟着便听到一个温和的女子声音由远及近的传了过来:“忆忆,是你吗?”脚步声同时趋近。
苏忆纤瘦的身形猛地一颤,嘴唇微微翕动了几下,没有答话。
院门流檐下的白炽灯突然一亮,银亮的不锈钢大门应声开启。
“清姨?”看着眼前年过半百的妇人,苏忆终于张嘴怯怯的叫了一声,音量却似乎大打折扣,因为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现在这样的称呼是不是还合适。
“忆忆,真的是你!”定了定神看清来人,妇人略显瘦削的脸上露出几分喜意:“别站在外面啦!来,快进来。”
“算算时间,我就知道你差不多该回来了。”妇人一边抢过苏忆手里的行李箱,一边喝止院里吠叫不止的黄狗。
“来,小忆,晚上坐飞机一定很累了吧,先喝口茶。”刚进门,卸下行李,清姨就拉着苏忆坐到沙发上,又忙不迭的端上一杯热茶。
“嗯,谢谢清姨。”苏忆呷了口茶,淡淡的清甜瞬间直浇入肺腑。
“院外风荷西子笑,明前龙井女儿红。”此刻正值清明节前,西湖龙井的味道自然是最好的。这明前龙井,本就是苏忆七年前时的最爱。而今时过境迁,想不到清姨竟仍记得这样清楚。苏忆心下不免一阵感动。
“西城他……搬出去了吗?”
“没,还没有。最近应酬很多,很少回家。”
环顾一眼四周,屋里的陈设格局,也都和七年前一模一样,高雅的大厅,斜对面简约的厨房,拐角口素色的楼道……一点变化都没有。
“对了,清姨,您的肝病……?”苏忆想起这次回来的目的,不由握住了妇人的手。
“傻孩子,当然是骗你的”,妇人盯着苏忆,慈蔼的脸色一板,略带责备道:“要不是前天听西城说,你要出国去,我老太太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清姨……”苏忆歉然垂头,老太太说得对,出国这件事,她本就没打算告诉任何人的。
老太太轻轻叹了口气:“傻忆忆,你要是还像七年前一样,再这么一声不吭的走了,那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难道真的要等到老太太我躺到棺材里的那一天吗?”
“清姨,对不起……”苏忆此刻就像是犯了错的小孩,不敢直视老太太那双灼灼的目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