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凝光》第39章


她有些懊恼自己把话题转回到这样敏感的事情上来,却又觉得给他一个宣泄的出口可能也不错,便说:“所以你改读理科了?”
他说:“本来想学医,不过后来的事情阴差阳错的,也没有秉承当初的志愿。”
她一时感慨,想来世上大多事情在受到各种各样阻碍之后都免不了偏离预定的轨迹。
他问:“你呢?最讨厌什么课程?”
她想了想,说:“我只讨厌高中的英语老师。因为开学上第一堂课的时候她就在全班同学面前说我的口语带乡音。其实我觉得她是嫉妒我口语比她女儿说得流利。”
“你没有因此而讨厌上英语课?”
她果断否定:“当然没有。高考的时候我英语只差五分就到满分了。”
他表示疑问:“这么厉害?”
她点头:“那时我们学校有个保送北外的名额,我们校长都指明给我的。”
“那你怎么没去?”
“因为我们英语老师给我塞了两万块钱,让我把那个名额让给她女儿。”想起这段往事,她不胜唏嘘:“十年前的两万块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我觉得我自己能考上。结果谁知道综合科目考砸了。”
“你后悔吗?”
“不后悔。”她的声音听起来坚定而有力,“两万块钱都够我读两年大学了。”
他细细想起她的际遇,比起她小小年纪还要为生计发愁来说,他的少年时代过的已经算幸福了。他提起应该算得上是她生命中一缕阳光的文景夏,便说:“上大学之后你认识了文景夏,和她的关系挺好。”
她不禁笑了笑,说:“全班只有我们两个人性格合得来,其他人都视我们为洪水猛兽。”
“怎么说?”
她大方承认:“因为我们俩刻薄呗。说话句句带刺,得了一点理就不轻易饶人。大二那会儿,特有干劲的跑去某医院调查他们收红包的黑幕,愣是被派出所抓起来说我们捣乱医院秩序,然后我们拘留了起来。还是文景夏他们家里人到处找她回去过中秋节,这才从派出所的小黑屋子里把我们解救了出来。”
他觉得不可思议,却又仿佛这才是她原本的模样,有些轻狂,带点执拗,还有一种特有的孤勇。就像是他初见她时,会笑、会闹,会挥舞着手里的银光棒,还会跟着台上的林画一起哼唱那首动静相宜的《海市凝光》。体育馆里明明那样的吵,可他坐在她旁边,仿佛只听见她那富有朝气且蓬勃向上的声音,几乎蛊惑了他一整颗心。
再遇到她,却是五年后的事情,他觉得自己是认错了人,可眉眼分明还在哪儿,只是少了神采,不笑不闹,连话也不怎么说。
连其白有心撮合他们,吃过饭,就让他送她回家。
她仍旧是不说话,他亦不是夸夸其谈的人,于是就一直沉默着。
最后是因为电台里播了那首《海市凝光》,她问他能不能把声音开大点。
他确认了是她,可又觉得眼前的她已和那时的她相去甚远。
他一直在寻思着她变化的原因,直到有一天她主动来找他,开口就问他愿不愿意娶她。
他们一共也就见了五次面,甚至从来没有单独吃过饭,他除了知道她叫什么,是干什么的,有着相对而言比较复杂的身世之外,其余一概不了解。可她把他们结婚之后他能得到的利益一条一条数出来之后,他觉得自己压根没有拒绝的理由,不是因为那些利益打动了他,而是她,哪怕她明明白白告诉他,之所以和他结婚,是因为想逃离另一个人给的伤害。
覃鸿程自然是对这门婚事满心欢喜,明里暗里的夸他有眼光,亦有本事。他懒得跟覃鸿程解释其中的原因,只觉得有些感情覃鸿程永远都不会懂。
上海的洋楼是妈妈当年看图片时最喜欢的老洋房,他很早就买下了。他猜着她应该会喜欢,可事实上,她对任何事物都表现不来过多的喜欢或者厌恶,唯一能让她另眼相看的是大闸蟹。
所以从刚进入产蟹的那个时节开始,家里就总有吃不完的蟹,她以为是有事相求的人送的,却永远不会知道是他抽空亲自去阳澄湖挑回来的。
那次两人在家里吃蟹,喝的是莫海伦送的花雕,一时兴起,有些喝高了。他从来没见过她说那样多的话,字字句句流畅顺通,并不像她自嘲时所说的尖酸刻薄,他只觉得娓娓动听。
最后她醉了,歪在椅子上,任他怎么叫也不肯动。
他只得把她抱上楼。
她窝在他怀里,喃喃问他,她喝醉的样子是不是很丑。
他想起她生日那天,也不知是为了什么而喝了那样多的酒,吐得满屋子都是,一家人鸡飞狗跳的。他心里闷闷的,过了片刻,告诉她:“以后少喝酒。”
她也不应他了,大概是睡着了,睫毛微湿,一根一根搭下来。
其实结婚之前,他找人去查过沈留苏。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人,不过是入行没多久的普通外科医生,有点才,也有点貌,家世清白,待人和善,可她就是喜欢沈留苏,喜欢的不得了,就像他喜欢她一样。
大概就是那个道理,有些人说不出他哪里好,可就是任谁也取代不了。
取代不了就取代不了吧,能成为她生命中不可缺少的另一半亦可。
只不过命运永远弄人,他怎么猜得到有一天她会请他成全她?就在两个小时前,他们还并肩走在石板路上,细雨如丝,清风拂面,路灯暖暖的照在她光洁的面庞上,他以为那是一个梦,原来真的是个梦,梦到繁华尽头,只剩下一片清冷孤寂,原来无论是他爱的,还是爱他的,都终将离他而去。
他没有见到外婆最后一面,唯一感受的到的是外婆已经冰凉的脸颊和不再柔软的手掌。往日的欢声笑语都定格成了黑白映画,也许只能等到他也解脱的那一天才可再到达。
而她来了,亦该来送外婆最后一程,因为那一年,外婆看到他寄去的她的照片,是那样的高兴,和他一样高兴。
此刻,她就在他怀里,像从来不曾离去,像从来都只完完整整属于他一个人。
他忍不住落了泪,晶莹的一颗跌落到她劲间。
她轻轻颤了一下,缓缓回过头来。
他终于没有犹豫,自然而然的吻上她的唇。
那样的贪恋,那样炽热。
第50章 想你是一个秘密(10)
莫海伦絮絮叨叨讲着在鼓浪屿艳遇一事时,江缇正望着车窗外不断掠过的高楼大厦发怔。
莫海伦对她明显心不在焉的态度表示很生气:“江缇,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听一下行不行?顺便也帮我分析分析。”
江缇这才回过神,问她:“你刚才说什么了?”
莫海伦气结,但还是耐着性子,简单重复了一遍:“你走了之后,我在鼓浪屿遇见了蒋靖允,他也是一个人,然后我们俩在沿海路散了会儿步。回到上海之后,他送了一束跳舞兰给我。”
江缇皱眉:“他怎么会在哪儿?”
莫海伦耸肩:“不知道。”
“你这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格,怎么没刨出这个?还是因为对方是蒋靖允,所以你得保持好知性女主播的形象?”
莫海伦瞪她。
江缇笑了笑,问:“那花上夹的卡片写了什么内容?”
“就留了他的名字。”
“没请你吃饭?”
莫海伦摇头,颇有些失望的样子。
江缇悠悠说:“他那样的人,不适合你。”
莫海伦反问:“那什么样的人适合我?”
江缇看了看莫海伦,也说不出个具体来,突地发觉什么,急着问:“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莫海伦也不否认,只道:“有规定说我该喜欢什么样的人吗?”
江缇哑然,顿了片刻,也带着些许感慨:“如果感情能控制得住,倒也不会无端生出那么些烦扰了。”
下班走出大楼,正好遇见陈白玖的车开过来。
江缇想起那五个未接电话就觉得头疼,可也不能突地躲开,只能若无其事的朝陈白玖打招呼。
陈白玖神态自若的问她:“开会的时候,邓副总说你又请假了。”
他特意加重了‘又’这个字,仿佛她时常因私事误工似的。
她不想和他顶嘴,便说了是。
他见她兴致寥寥,也打算离开,可又突地想起什么来,认真告诉她:“前几天小宝拿着我的手机玩,我也没注意,后来才看到她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
她愣了一下,转而说:“我手机落在宿舍了,这几天不在上海,都是借的别人的用着。”
他点了点头,重新发动引擎。
她松了口气,又因先前自己的自作多情不觉笑了笑。
谁知这笑还没完全从脸上消散,就听见“砰”的一声。
她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竟然是陈白玖的车撞在了花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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