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情》第9章

郁紫站在一边，默默地打量着不幸的学生。
很漂亮的女孩子，有一张极秀气的脸，扎着马尾辫，简单的粉白雪纺连衣裙，很符合她的气质。
女孩微低着头看着脚尖，双手背在身后，手指绞着，微微显出她的不安。
她，应该是一个听话的乖孩子，郁紫直觉的就这样认为。
在院长第三次表明自己立场不变，必须处分的时候，一直垂着头的女孩忽然抬头说道：“院长，我可以打个电话么？”
郁紫摇头笑了，这孩子……不过，下一刻她又为她开始担心。她们中文系的蒋院长可是出了名的迂腐严厉，从来在经她手的“案子”都很少有上诉的机会。
但她却又好奇，不知这女孩找来的会是哪一位大人物，她可是很期待蒋院长偃旗息鼓的表情呢。
郁紫忽然发觉，呀，原来自己也有这名邪恶的心理。
半个小时后，两声轻轻的叩门声响起。
郁紫唇边携着一抹笑微微转头，惘然怔愣。
苏安？！
站在门边的男子，有英俊的面孔，沉韵的气质，依然和五年前的那个夏天一般，穿着衬衫短袖和长裤，明明很热的天气，他却总给人清爽舒心的感觉。
他显然也看见了她，眼中的讶异一闪即逝，冲她微微点了下头，算是招呼。
郁紫转目垂头，他比五年前成熟了许多，至少到现在为止，他持着微笑的面上看不出多余的神色。
又或许，她之于他而言，只是年少生活里的一名过客，不值得记挂，不值得留念，亦不值得让他在多年后掀起一些微澜。
身边的女孩在看见苏安的时候甜甜的笑了，一声轻轻脆脆的“表哥”，让郁紫直叹着世界太小。
而向来立场坚定的蒋院长急忙站了起来，冲苏安笑得一脸灿烂，“苏公子，您快请坐。”
苏公子？
这是哪个时代的称呼？郁紫瞪大眼瞧着蒋院长，该不会穿越了吧？
“院长客气，您是长辈，叫我苏安就是。”他说着却也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伸手揉了揉一边低着头有些内疚的女孩的头发，“这丫头这次闯了这么大的祸，给您添麻烦了。我来就是跟您说声，我父亲那边我也知会过了，一切按学校的规矩来，您别留情。”
啧啧，郁紫心里直叹：不知道这苏安老爸得多大的人物，他现在这么一说，蒋院长更不敢治他表妹的罪了。
果然，蒋院长有些哭笑不得了，“苏公子您这是说的哪的话。虽然这位同学犯了错，但我们是可以给她一次机会改正的。只要以后别犯就好。”
苏安这时候斜着眼睛看了女孩一样，女孩立马含泪保证不会再犯，并自己主动请求交一份千字的检讨。
最后这事就以一个“名义上的通告”给结束了，郁紫站在一旁乐得看了一场秀。
回头得跟林向远说说，这蒋院也有被拿下的一天，真是件乐事。
既然没事了，苏安和院长又寒暄了一会儿，就领着女孩走了，一直到最后，他好像都没想起来，办公室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他曾经的大学校友。
这样也好，郁紫想，合该他们就该是这样的擦肩而过。
等郁紫再听完院长的训话又过了十多分钟，她揉了揉僵直的腿朝校门走去。
下午四点钟，不上不下的时间，没有班车，现在要回去，只能坐地铁了。
幸好不在班点，人应该不会很多。
然而还没走到南苑的门口，就看到靠着一棵大梧桐树乘凉的男子，闲散的气质，英俊的外表，引得许多女生频频注目。
还是这样抢眼，郁紫有些好笑。
可是，现在，她还是要去打个招呼吧，即便他当自己是过客，总归还是要招呼一下的，这是基本的礼节。
然而不等她开口，前面的男子像是有所感应似的忽然回头，冲她微微一笑，闲闲地走来。
“郁紫老师好！”他带着学生的顽皮腔调，两人之间那点陌生一下子就被冲散了。
郁紫噗地一笑，“别嘲笑我了，怎么还在这里，等你表妹？”
苏安却不说话，只垂头看着她，C城的夏天很热，即便有大片的梧桐遮挡，空气里还是闷热闷热的。
郁紫只觉得气压有点低，温度太高，灼得她的脸都开始微微发烫。
就在她想要后退的时候，面前的人懒懒地开了金口。
“郁紫紫，我们多久没见了？”
郁紫紫……
久违了的称呼，这世上也只有一人会用这样略显宠溺暧昧的语气这样唤她。
四年五个月加十天。
郁紫几乎要脱口而出，却也深深地止住，良久，浅笑，“好像快五年了吧。”
“没有五年。”苏安走到她右边，帮她挡住毒辣的阳光，“还差七个月。”
郁紫一愣，久久不知道说些什么。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走着，连周围窃窃地私语声都没听到。
“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郁紫这才发觉两人已经走到了外面的街上，她忙摇头笑说：“不用了，我住的那块一向堵车堵的厉害，都说是进去容易出来难。我坐地铁比较方便。”
苏安依旧是笑，缓步继续往前走着，“A大中文系难考吗？”
“啊？”郁紫对他忽然的跳跃有点反应不能。
“A大中文系研究生入学考试第一名是不是很难考？”
怎么跟绕口令似的？
郁紫微微皱眉，接着嘿嘿地笑了两声，“我那是运气好。”
然而苏安却不愿意放过她，扔下重磅炸弹，“我记得那时候你的志愿是C大，怎么后来改了？”
一般复习到十一月份开始报名的时候，很多人都会按着复习状况再斟酌一下报考院校，一般都是往低的去协调，她偏偏最后报考的时候比原先选择的学校多了两个层次，若不是非常自信，谁敢冒这个危险。
而她那时候根本就是没底，她只想着，那是苏安曾经想要去的学校。
但这些，她却永远都不会说出来，这是她青春年少里一个绚烂之极的梦想。
一说出来，好像都不是真的了。
见她很久不回答，苏安再次停下步子，转目看她，声线低沉，话语柔和，“郁紫紫，你怎么总让我放心不下？”
十二章
最近郁紫的心情有些奇怪，有些烦闷，却又会在某个时间忽然傻笑出来。
傍晚五点的金红阳光撒成迷离的光晕，年轻美丽的女子撑着下巴，微微闭着眼，嫣红的唇角有上扬的弧度。这样美好的时光，跳入林向远脑中只成了那四个字：
“静若处子。”
多年之后，当他周转在忙碌平静的生活中，喧闹的夜市里，绚丽的霓虹灯下，偶然想起这一幕的时候，依然会忍不住微微一笑。
他轻声走过去，抽走压在她胳膊下的一份试卷。
“林向远？”郁紫惊讶，“你还没回去？”
“郁紫老师，你工作不用心啊？”他抽过成绩登记表，“我都弄好了，你才整了一半？”
呃，郁紫有些不好意思地傻笑，揉了揉脑袋，有些懊恼。
那天某人的那句话真是很大地影响到她了，她望着林向远手中的表格，无辜地撇嘴。
“哎，你快给我，我赶快登记好了回家，累死了。”郁紫说着就要伸手去拿。
林向远手一闪，绕到她另一边坐下，抽过她的笔，开始帮她登记起来。
“以你现在的状况不知道弄到什么时候呢。”他还想真尽快搞定了，然后去约个会什么的。
“林向远，你干嘛对我这么好？”郁紫撑着下巴，无聊地问着，一问出来恨不得扇自己个嘴巴子，她脑抽啊，问这种欠揍的问题。
林向远明显也是一愣，后又不由地失笑，“郁紫，你多大了啊？”
“啊？”
“这么幼稚的问题你会不懂？”
“啊？”
郁紫愣愣的样子倒是让他不好意思逗她了，他继续登记成绩，“郁紫同学，离你上次考试结束时间就剩三个小时了，你想好答案没？”
呃……郁紫反应了一小会儿才想起来是一周前答应林向远的事，一时有些不自在起来。
这件事本来没有那么难，她也已经想好了找个人安稳地过一生，林向远长得不错，人有才又幽默，而且两个人都是老师，以后工作上也能互相理解帮忙，自己不讨厌他，甚至可以说有点好感的，总的说来，他真的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然而，前两天，苏安出现了。
所有的既定程序仿佛一下子就乱了，还有那句暧昧不明的话，她不懂他是怎么想的，更胜者，她搞不清自己心底的想法。
时隔四年多，那个人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激动开心，甚至说是平静地接受了。像是一直都知道，这一生，她必然会再遇见他。
没有起伏波澜的情感还是爱情吗？郁紫有些茫然了。
“林向远。”郁紫握了握拳，笑着说，“今天我请你吃饭吧？”
林向远登记好最后一个成绩，把试卷和表格收好递给她，也不客气，“好啊，你想吃什么？”
“今天你是客，你定吧。”郁紫抱着试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