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都十里春》第84章


这一声“太子”在赵钧听来竟是如此陌生又熟悉,他怔了许久,双臂还护在纸鸢上,缓缓回头。
“你是谁?”他茫然地问道。
周大官人赔笑道:“奴婢是皇后娘娘身边的钱桦啊,殿下前日还赏赐了奴婢一串制钱,怎就忘记了?”
“钱……钱桦?”赵钧念了几声,忽而面带哀戚地问道,“你刚才说傅将军他们回来了?不是,不是都死了吗……”
“没有的事!殿下您是在战场上受了伤,所以才总是记错事情!”钱桦趴在床尾,扬起脸急切道,“傅将军一家都到宫中受赏,官家遍寻太子不着,特命奴婢前来找您!傅将军的幼女也被皇后娘娘招来宫中赏花,您还留在这儿做什么呢?”
赵钧怔怔地看着他,清瘦的脸上忽然浮现了久违的笑容。
他从墙上取下那只断翅的蝴蝶纸鸢,垂着眼帘,抬起袖子轻轻地擦去了上面的灰尘,随后抱着它趺坐在床上,由衷地笑着道:“甚好,甚好。我已有很久很久没见到阿蓁,出征前还说过回朝了就去找她,今日终于能与她相会……”
钱桦舒了一口气,连忙躬身上前扶着他,“奴婢这就带太子回宫。”
可话音才落,那屋门却忽地一震。钱桦惊觉回头,竟见一道白晃晃的刀尖已劈开了门闩。
作者有话要说:我居然写太子的事情也眼泪汪汪……可能是自己知道前因后果,想到过去和现在更觉悲伤吧……
☆、第69章 惊回一枕当年梦
钱桦惊叫一声跌坐在床前,仓惶四顾却寻不到任何防身武器。此时屋门已被人用力踢开,自门外冲进数名健壮大汉,皆以黑布蒙面,持着利刃便迫近了钱桦。
钱桦吓得跪在地上,高举起双手连连作揖,颤声道:“各位好汉,这里只有一个神志不清的病人,你们要钱财的话我可以给……”
“谁要你的钱财?!”那人闷声哼着,抬脚便将他踢翻在地,又一把扣住赵钧手腕。赵钧惊愕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几名大汉互相望了一眼,为首一人迅疾道:“此地危险,我等奉圣上之命特来救太子出去!”
“爹爹在宫中等我回去赴宴,哪里来的危险?!”赵钧已然分不清现实与幻觉,眼见这几人目露狠色,不由抓起桌上木盘便往他们砸去。
“咔”的一声,黑衣人抬臂震飞木盘,钱桦见状连忙扑上前抱住赵钧不放。此时屋外风向一转,前院起火的浓烟被吹进屋中,赵钧本在挣扎之际,眼见烟雾重重弥散满屋,竟不由浑身发冷,背倚着墙壁喃喃念道:“起火了……起火了……”
“前院已经失火,太子还不快随我们离开此地?”那人焦急说着,便强行将失魂落魄的赵钧拽了过去。钱桦还待阻拦,被边上一人发力拽开,另一人挥刀便砍,正中钱桦肩膀。
钱桦疼得惨叫连连,赵钧眼见鲜血飞溅,更是惊惶无措。
又一阵浓烟卷进,黑衣人背起赵钧,如离弦之箭般冲出房间。
钱桦心急如焚,忽想到自己还有随从等在后门口,便忍着疼痛艰难爬起,跌跌撞撞出了房门。才想高声叫喊,只觉眼前一阵发黑,竟不由自主地栽倒在地,顿时失去了知觉。
前院的僧人们忙于救火,无暇再来顾及此处。他在院中也不知昏迷了多久,才被匆匆赶来的慧真呼唤叫醒。
刚恢复神智,钱桦就急着追问:“那群黑衣人可曾被拦住?!”
“前院的香客们都已逃走,小僧一直跟着师兄们救火,并没看到什么黑衣人啊!”慧真一脸惊愕,钱桦心中顿凉,挣扎着起身来到后门口。却见数名随从横七竖八倒在地上,马车也被毁坏,四周空空荡荡,哪里还能找到什么踪影。
钱桦眼见此景,双腿一软瘫坐在地,颤抖着嘴唇,半晌才挣道:“完了,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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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不仅白光寺遭遇灾祸,汴梁城中亦是多处有人聚众打斗,甚至抢劫商铺。百姓们惶恐不已,衙门中的捕快四处追捕案犯,到后来连禁卫都也被派遣出去镇压骚乱。
城中动荡不安,而城外的小道上一行车马急速奔驰,经过数个村镇后,抵达了一处僻静的庄院前。
古旧的木质偏门缓缓打开,马车并未停下,而是径直驶入。
这庄院从外面看来与普通乡绅的宅子并无不同,进了后院才觉里面别有天地。庭中假山耸峙,清池潋滟,黛瓦之侧古树虬曲,洒落一地荫影。
有人将赵钧扶出马车,带着他沿着长廊走了许久,才在一间菱花雕窗的屋前停下。黑衣男子轻轻叩响房门,听得里面有人应声,这才推门而入,将赵钧带了进去。
屋中珠帘轻垂,熏香浮沉,窗前几案上摆有古琴一架,边上的琉璃瓶中斜插一枝粉白杏花。
房门轻响一声,黑衣男子已经退了出去,只剩下赵钧怔然站在屋中。薰炉中的香息馥郁渺远,像是沁着雨珠的花蕊气息,他茫茫然抬头四顾,视线最后落在了窗前的古琴上。
慢慢走到几案前,迟疑着伸手一碰,琴弦发出铮响,在空寂的屋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似是也因此而震惊,手停在半空不敢再动,此时却听琮瑢生音,珠帘轻摇间,有人自后方缓缓走出。
赵钧愕然回头,那一袭珠帘犹在摇晃,身着绿纱罗裙的淡妆女子朝着他低头作礼。
“太子殿下。”女子声音低微,眉目轻敛。
他直愣愣地看着她,眼里满是疑惑,似在竭力回忆,却又想不起眼前之人究竟是谁。
女子缓缓抬头,面容虽有几分憔悴,但五官还存留着当年的娟秀。“殿下已经忘记奴婢了吗?”她不无忧伤地说了一句,走到了那几案前。
玉手轻拢,琴弦铮铮,奏出流水鸣涧般的曲调。
窗外的阳光淡淡洒落在她的肩头,勾勒出柔和的光影交叠之美。琴弦颤动,曲声由激扬转为婉柔,似是阳春三月草长莺飞,一树树杏花绽开娇颜,和着春风簌簌落落,映在了满湖波光之间。
“阿蓁?”赵钧听着那琴声,忽而惊喜唤道。
女子手指一顿,琴音为之中断。赵钧呼吸急促,一把扣住她的肩头,用力扳过她的身子。可细看之下,眼前的女子却无论如何也不是心中思念之人。
“你不是阿蓁……你是谁?!”赵钧惊诧道。
女子侧过脸,低声道:“我是菱红,阿蓁娘子的贴身使女,太子能否记起?”
赵钧忽而松开了手,喃喃念着她的名字。女子轻抚琴弦,又道:“当年我陪同娘子去繁台游湖,娘子在船上弹奏琴曲,太子在繁塔之上听到曲声,后来便循音追随。那会儿我还不知晓太子的身份,怕你是登徒浪子,生生将你推到一旁……”
“繁台?”赵钧看看菱红,又看看古琴,脑海中渐渐浮现了那一幅旖旎春景。
湖光如银,柳绿蝶飞,繁塔上白云缓缓,微风中馨香隐隐。那时的他并未带着大批禁卫,只是像一个普通的少年公子那样踏青赏景,却被那婉转琴声吸引。兴致所致下了繁塔,循着曲声追至湖边,远远望去,一袭浅黄襦裙的少女正从游船上岸,旁边跟着一个抱着古琴的小丫鬟。
他不敢接近,尾随着她们走至繁台之下。丫鬟迎着春风放飞一只蝴蝶纸鸢,少女便欣然在那观看。纸鸢飘飘荡荡,潇潇洒洒,忽而一阵风过,纸鸢一头栽下,悬在了树枝间。
少女急得出声,他本在远处静看,听到呼唤不由上前,想要为她取下挂在树上的风筝。
——哪里来的浪荡少年?!为什么偷看我们放风筝?!
那个小丫鬟却凶狠狠地将他骂了一顿,生怕他别有用心。他本就不善言辞,只是局促不安地朝着少女行礼道歉,少女红着脸不应声,最终被丫鬟护送而走。
临了却还回过头,谨慎而又胆怯地望了他一眼。
春风拂过柳枝,蝴蝶风筝还在枝头摇晃,少女罗裙随之轻舞,一双明眸里满是羞涩与好奇。
他回宫后才知道,今日是傅泽山将军的夫人带着儿女前去兴慈寺进香,那位弹琴的少女正是傅将军幼女傅蓁。她本是一时兴起偷上游船,却不料,正遇到了他。
“菱红,阿蓁在哪里?”赵钧痴痴然抓住菱红的手腕,急切追问,“有人说她随着傅帅进宫受赏,可是这里不是皇仪殿,我要见阿蓁!”
菱红涩然摇头,哑声道:“娘子并不在这里……只是因为有人要害太子,所以她不能与你相见……”
“有人害我?”赵钧愣了愣,思绪又散乱不堪,忽而记起雪山之下敌军汹涌而来,喊杀震天。他痛苦地捂住双目,跌坐在几案边,颤声道:“傅帅……傅帅呢……”
菱红慢慢跪在他身边,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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