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都十里春》第112章


******
天明时分,雨势渐小,碧色檐角还缓缓垂落水珠。
自宝慈宫那边传来了消息。
那密信中只写着极其简单的一行字:城西,十里庙。
九 郎甫一接到这密信,便急令人去找元昌。可是来人匆匆返回,说是元昌今日正在崇政殿前当班,寻常人等根本无法接近。冯勉见九郎想要单独离去,急忙下跪道: “九哥千万不能自己出宫!官家虽然现在在早朝,但一旦知道您又私自外出,必定会追查下来。不如让奴婢陪着您出去,官家就算盘问起来,也有奴婢为您挡着!”
九郎虽不愿让冯勉为他遮掩,但事出紧急,为了尽早找到双澄的下落,也只能带着他匆匆离开了大内。
可待等他们驱驰赶至那个荒弃的庙宇时,却只找到有人停留过的痕迹。庙中架起过炉火,地上还残存着柴木灰烬。
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人影。
冯勉还带着人在荒庙内外寻找蛛丝马迹,九郎独自走出了庙门。远处云霭迷蒙,汴河静静流淌,灰白色的河流与天云一色,河岸两侧的碧草长及半人之高,在略显清寒的晨风中簌簌倾摇,洒落一地水珠。
寂静中,却传来了车轮碾地之声。
九郎循声望去,在荒野尽头,有马车缓缓行驶。在这样荒僻的地方,那马车不走相对平坦的道路,却径直朝着这边行来。
他不由往那边走了几步,身后的小黄门紧紧跟随,唯恐出事。
青篷马车在不远处慢慢停下,车帘一撩,露出了纤纤玉手。九郎微微一怔,那帘子撩起半面,车中的女子淡妆素衣,却并非是自己想寻的双澄。
女子朝着他颔首道:“广宁王,许久不见。”
“你是……”他微一蹙眉,此时亦觉得这女子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女子淡淡一笑,“殿下自然是不记得奴了,但这有一样东西,殿下应该不会认不出吧?”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一物,悬在了指间。
华彩精绣,飞针流穗,一双燕子正在碧绿柳枝间呢喃。
——正是九郎送给双澄的荷包!
他陡然一惊,不由又向前数步,沉声道:“她人在哪里?”
女子手指一弯,将荷包收入掌心,曼声道:“殿下如果想要见她,身边可不能够带着那么多人。”
九郎迫近一步,道:“你到底是何人?双澄呢?”
女子嗤笑了一下,抬手指向河流上游方向。九郎顺着她的手势望去,果见碧草掩映间,有一艘游船正缓缓朝着这边行来。
“如何?”女子望着九郎道,“不知殿下是否愿意上船一叙?”
九郎还未及回话,身后的小黄门已经着急万分地叫道:“殿下万万不能上了他们的贼船!奴婢这就去找冯高品过来!”说罢,便回过身想要疾奔返回。
岂料还未跑了几步,却听得荒庙那边传来数声惊叫,而后方的林子间亦已有七八名蒙面壮汉持刀阻住了去路。小黄门吓得两腿发软,九郎侧过脸望了望后方,荒庙那边已是一片死寂,原先还在野外搜寻的冯勉竟也不见了踪影。
女子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微笑道:“不用担心,只是将殿下的随从们阻住了去路而已。我既有心要让殿下见见双澄,自然不会害人性命。”
九郎紧紧盯着她,那荷包还在她掌中握着,流苏在风中不断飘舞。
纵然不能确定那船上是否真有双澄,然而他却没法放弃任何一次机会。
“如你所说,不要伤害我的随从们。”他说罢,举步朝着河畔走去。
小黄门惊得高声叫喊,却很快便黑衣壮汉捂住了嘴扔进树林。女子放下车帘,车夫随即扬鞭追随,那马车亦行向船只所在之处。
******
九郎持杖踏上甲板的那一刻,身子微微晃了晃。回首望去,天际渺茫,野草蔓生。原先在马车中的女子亦随着他上了船,朝他行了一礼,随之走到了船舱前。
轻轻一声响,木质舱门打了开来。
船舱内很是昏暗,两侧窗前都垂着厚厚帘幔,在侧边的角落里,却坐着一个浅碧衣衫的少女。
听得舱门打开,她的眼底浮现深深惊惧,双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袖口。等看到站在船头的九郎时,她更是呼吸为之一顿,嘴唇也不由微微发颤。
这四天来虽然已经备受煎熬,可是乍一望到他的容颜,双澄的眼里还是忍不住漫出了泪水。
“……九哥……”
她坐在那里,望着在泪光中变得模糊不清的九郎,哽咽着叫他。
河面上吹来带着湿意的风,两岸碧草尽为之弯下纤腰。九郎只觉心头一阵悲欢难言,积蓄了数天来的焦急、不安、思念、痛苦一时汇聚缠绕,竟使得他无法出声。
船只缓缓摇晃,他站立也有些不稳,但还是快步走到了她身前。
“双澄……”他的眼里渐渐湿润,忽而将她抱住,“这些天来,你都去了哪里?”
她被他紧紧抱着,泪水再度弥漫,然而身子却僵硬。
站在船头的凌香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与九郎,似乎时刻提醒着她,那夜在灵位前所知晓的一切。
☆、第92章 无恨伤心多少泪
?水面风起,桨破琉璃,船只沿着汴河缓缓行驶。
九郎隐隐察觉到了双澄的异样,他低下头望着双澄,轻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双澄却将脸微微侧转了过去,似乎都不愿甚或不敢与他对视。
他心中越加疑惑,正待追问,站在后方的凌香缓缓说道:“双澄既然不愿说,那我便来替她讲明缘由……”说罢,便走至近前。
双澄不禁心头一寒,下意识地攥住了九郎的手,急道:“别!”
九郎犹疑地看了她一眼,凌香微微一笑,道:“娘子不愿我对九殿下说?可他既已经到了船上,这件事总是要告知于他的。”
双澄紧抿着唇,过了片刻,才艰难道:“我自己跟他说。”
“这样最好。”凌香朝她行了一礼,朝舱门处退了两步,垂落眼帘恭谨道,“那奴婢就在外面等候着了。”
******
疏密有致的竹帘垂落了下来,将船舱与外界完全隔绝。
光亮如银线般丝丝缕缕,双澄坐在角落里,侧影间覆上了一层淡淡的霜。
舱内寂静如斯,以至于船桨破开水面之声犹在耳畔,九郎静静地看着她,先前心头的焦虑渐渐沉淀,取而代之的却是更深的不安。
他从未见过双澄是这样的神情。
自从进来之后,双澄一直静默坐着,眉宇间有浓郁的哀愁。可比这更让他担心的是,她那双原本晶莹黑亮的眸子,如今却好似蒙上了雾霭,再没有了以前的灵动。
就好像,这短暂而又漫长的四天之中,她依旧历经了风霜雨雪的侵袭。虽然再度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可是那颗懵懂简单的心却已经不复原样。
“双澄……”他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在她之前开了口。她这才如梦初醒似的抬头望向他,目光中却含着惊惧。
“这是怎么了?将你抓走的人,到底是何身份?”九郎忍不住走到她面前,拉起了她的手。
可她的手心却很是寒凉。
双澄呆呆地看着他,眼里又渐渐洇漫起水雾。
“九哥……”双澄喑哑着嗓子,低声道,“并不是她们将我抓走……那天晚上,是有人以你的名义将我骗出了城,然后,再将我带到了一处僻静的宅院。”
九郎略微一怔,原先他与元昌也觉得此次双澄失踪不像是被人强行劫走,然而她如今这样说了,却令他更觉诧异。
“将你骗走了?那这些天来你一直被关了起来?”他打量着双澄,疑惑道,“我看外面那个女子也不像是会武的,你……为何一直留在船上而不逃出?莫非是受了什么伤?”
她木然摇头,“我没受伤……但我不能走。”
他愣了愣,“为何?”
双澄抬头望向九郎,目光哀伤,过了许久才道:“不仅是现在,还有以后……我也许都不能够与他们分开了。”
九郎看着她,只觉心间阵阵发沉。“你在说什么?双澄。”他握紧了她的手,急切地低声道,“到底是谁将你吓成这样了?是有人在要挟你吗?为什么说这些奇怪的话?”
她用力地呼吸着,低头望着他因用力而突出的指节,忽而艰难地笑了笑。
“他们为了我死去的祖父而忍辱负重那么多年,就算我再想摆脱这一切,可又怎么能做到?”
“死去的……祖父?”九郎的手微微松了几分,心间却更笼上阴霾。
双澄强忍着眼泪望着他,眼前迷蒙不清。
“原来……早在亳州的时候,我就听说过他的名讳。九哥,你可还想得起来?”
他怔在了那里,脑海中纷杂掠过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