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司命》第9章


果然,红鞭的握柄已然来到裴曦的右掌上。若是凡人,肯定脆弱得不堪一击,即使受伤的不是肉身,灵魂的伤害也将严重地冲击肉体,说不定到时连回去都难以办到。
「裴曦,不行这样,让我来处理吧。」飘风挡身在踰尘面前。
「你还想怎麽处理啊?」裴曦已经分不清自己的口气是气愤还是忧心了。
「裴曦,我想你应当知道:在九位大神中,我的官阶比你略高一等,若司命宫、府间发生争执,你得听我的话。」
不让裴曦有反驳的时间,飘风轻启房门,转身对二人说道:「在这等我。」
「等你?」裴曦很是不解,难道他想出去寻人相助吗?但这事是愈少人知道愈好啊。还是想静心思考个良策?可时间已不允许他多做揣想。「你不要动。」裴曦对踰尘令道,并踅身尾随飘风身後。
长廊上,飘风快步往存放着凡人大量身世资料的书库走去。
厅堂里,踰尘来回踱步不止。霎时,他的视线移至搁置在裴曦桌上的那本九歌曲。
「这会是……生死簿什麽的吗?」踰尘扬手翻起一页,首页的抬头写着「东皇太一」。
司礼等人的脚步声靠近了,奉裴曦之令,他们必须监视踰尘的一举一动,以免他乱牵陶偶身上的命丝罗。
慌忙之刻,踰尘连忙将九歌往自个袖口一塞。却不知,此举将从此造就辞仙灵均的悲惨来生。
<离骚>与<九章>,於人间五十年後现世。
【注1】取自<九歌大司命>:满心忧愁又如何?但愿我俩的感情能如今朝永不止歇。人生来就有所命数啊,是离是别,又有什麽办法呢?
第5章 肆,怨情路
览暨州兮有余,横四海兮焉求?思夫君兮太息,极劳心兮忡忡。【注1】
又一阵红蛇狂绞。
然後,是一室的静谧。
损坏的书柜数量十分可观,泛黄的书纸与木屑洒落一地。
「裴曦……」果然还是跟上来了。「我不是要你在房里等我吗?」
「等你?呵!若我没有跟上来,你能见得到明日东君所散发出的亮光吗?」
真是的,就算你有权为人们去祸延寿,也必须符合轮回的定律、以德换福的守恒法则。
「裴曦,事态不会严重到要了我的命的。」
飘风认为自己的做法,不过是让那名女子预先出借来世的「德业」罢了。尽管在死後的来生里,都将会为了今世所预支的「福」劳苦奔波,但比起今生长期为病痛所苦,这一切都算得上相当值得。
大概裴曦认为自己想要毫无原由地赐福於人,所以才会按捺不住性子出手吧。
「喂,你刚才……出剑了。」即使只有一瞬间,裴曦还是见得十分清楚。显然,飘风想要保住位於自己身後,存放该名女子生死资料的木柜。
「裴曦,我只是不想让自己受伤而已,并非有意伤你。」
「我知道。」毕竟,在鞭尾远离自己之後,飘风又让长剑迅速入鞘。
「裴曦,我能想到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踰尘与慕霞得以携手走完今生。以後的事情,就交给他们的命运去决定吧。」
「我不允许。」一但开了先例,难保没有第二次、第三次的产生。人类一旦有了己力所不能攫取的私慾,就会上求於天神。无论天神答允与否,都无法改变凡人荒淫无道的现况。总之,绝不能让飘风为了身分低下的凡人抵触天界的律法,更何况,自己与他的感情好不容易在近期好转了些……
所以……他可不期望在明年的登官宴上看见九位大神之中的一人被罢黜了,以及自己又得跟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共事,且位阶还在於这人之下。
「裴曦,这一次就好,请你听我的吧。」
「我不要。」不要为了凡人,不要是背负着触法风险的事……
「裴曦,我之所以命令你留在房里,是希望我可以独立完成这件事。这样的话,即使上头怪罪下来也不干你的事了。」
「你休想!这下我知道了,如果不阻止你……我俩会一块儿获罪,然後,我会被父亲大卸八块,扔到白水里头喂鱼。这下好了,你要成就那两名凡人以人间时间计算不到七十年的幸福光阴,还是我俩可上达千年的身家安全?」
再怎麽估量,都是後者较为划算,是吧?裴曦如此思忖着。
飘风见裴曦坚持不下的态度,心里头有些儿着急。他原本认为这事并不一定会严重到丢了官爵,可预借来生的德来造就今生的福,这种做法还是天界头一遭。
搞不好,真的会将事情闹大……
「喂,你的决定……是什麽呢?」见飘风的动作迟疑了,裴曦想藉机趁胜追击。若他执意更改生死簿,那麽就乾脆将他一鞭打昏省事,待他昏沉睡去,自己再回房对付祭巫踰尘。
当然,最快的方法便是让鞭子直中踰尘心脉,好让他无法维持单有灵魂而无肉体的活动,使三魂七魄直接掉回人间里去。
再者,这红鞭以命丝罗制成,或刚或柔,完全取自於施用者的念。纯以武力相拼,裴曦自知绝非飘风的对手。飘风情感丰沛、思虑遂多,这种人最易遭命丝罗所伤,反观像东皇、父亲那种无情冷峻的角色,命丝罗便不能伤其半分。
「裴曦……」半晌过後,飘风终於再次启口。
「什麽?」
「你感觉到了吗?有神能很高的天人进入宫中了……就在刚才。」
「嗯?你知道是谁吗?」要是察觉了踰尘在此,那该如何是好?
「这感觉……有云气、有水幕也有柔辉,我想应该是屏翳吧。」如果是他,就可以略为放心。「裴曦,我们走吧。」
飘风挽起他的手,将他拉出存放着生死资料的房间。而自己的另一只手上,还握着里头记有慕霞生死年限的书卷。
云中君在办公厅里候着,虔剑等人正在奉茶招待。
「屏翳,今儿怎麽有空来啊?」飘风着实不了解他登门拜访的动机。
踰尘依然立在一旁,裴曦很想遣他先到外头避一避,可惜踰尘并不了解他那道不带有善意的目光究竟在暗示些什麽。
「没什麽,只是来关心一下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说完,云中君转身朝裴曦投以礼貌性的一笑。「少司命大人,自登官宴後已经许久不见了,一切都还好吗?」
「很好,多谢您关心。」裴曦强迫自己挤出一弧笑容。这是外交辞令,即使过得不怎麽好,也没办法实话实答。
云中君继续说:「那麽,我就直接道明来意好了。今早,这人打我居所旁走过,碍於天规,我没办法直接带他来到这儿。」
「原来,你就是那时坐在岸上垂钓的……」
「没错,是我。」云中君每到夜晚便化身为月,与白昼的形象迥然不同,不是熟识的人自然分辨不出。「一刻过後,羲和会驾车回到崦嵫山中,届时,人间的天幕操之在我。祭巫,趁这个时候回去吧,我会用断流剪快速地为你开启另一条秘密的云河之路,并使夜晚成为你的屏障。」
「但……但是……」
「我知道你此行前来的目的,两位司命也都尽力了。你的要求会打乱天界秩序,使轮回系统出现偏私不公的阙漏。请回吧,我以云神和月神的身分请求你回到人间去,造福千千万万痛苦的生灵吧。祭巫,你的德与念必能引领命运,让既定的轨道有所变化。」
「…………」
「踰尘……」飘风也紧接着开口:「我俩也以司命的身分请求你回去。去职获罪於我并不是什麽严重的事,只怕今後的凡人都将省去人事方面的努力,上求於我们天界的神人。」
随後,则由裴曦启齿:「你现在回去,东皇大概还不会怪罪,要是再晚一些,说不定生死簿中的字眼就有了变卦……」其语意半是催促、半是要胁。
「…………」
踰尘沉默不言。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他才气若游丝地轻声缓吐:「我明白了,我不会再劳烦诸位大神。叨扰多时,踰尘心底实在过意不去。」
「不会的。」飘风道。
「好啦,现在羲和已经回去了。祭巫,请你随我来吧。」
「是的。」踰尘绝望得几欲昏厥,但他还是以意志力支持自个的身子,不让它就此倒下。
「司礼、司乐,送客吧。」飘风道。
「是!」
云中君在跨出房门外时,不忘回眸多瞧裴曦一眼,这个湘夫人口中可怜又不得疼爱的孩子,为赎罪而降世的生命……
「请问……有什麽事吗?」裴曦很是疑惑。
「嗯,以後再说吧。有空请到云河尽头的寿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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