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糖果屋的路》第28章

“小姐，”有客户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手里的资料，是给我们的吗？”
这声音却显得遥远，缥缈，像与我无关似地又飘走了。
“小姐，郑小姐，你没事吧？”又有一个客户好心地询问道。
我一下清醒过来，胸口却开始发闷。
“哦，对，对不起，这是给你们的，请先看看。”我边说边在他们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将手里的资料一一散发给他们。
韩可不如其他人般疑惑，却仍带着一丝不解望着我，脸上的微笑也不知不觉凝固在了嘴角。
我感到心像被什么东西猛得往下一拽，疼得眼泪就要掉下来了。“郑乐颖，坚持住，不能哭。”我对自己说，然后轻轻咬了咬嘴唇，朝对面的客户们露出“职业微笑”：“请大家仔细阅读活动流程，抽奖的号码就是各位定房的房号。”
其他人都低下头去开始看资料，韩可看看我，没说什么，也埋下了头。
“回来了。”“有好戏看了。”
两个站在我附近同事小声地说道。我转过头，陈晨正小心翼翼地躲在客户后面进门来。再往后看，沈威正站在不远处一脸怜爱地注视着她的身影，根本没有发现里面注视着他的我。
他的神情那么熟悉，曾经也是这样看着我，可现在看的，却是另外一个女孩。感到心底钻心的疼痛又要冒出来，我赶紧转回了头，却发现韩可的视线也看到了门外的他。
陈晨快步回到了她的客户旁边，我轻轻将头转了回来，心底像被撕裂了般疼痛起来。韩可眼里流露出微微的震惊和诧异，看看我，又看看我身后的玻璃门，以及脸上洋溢着微笑，还什么都不知道的陈晨。
我紧紧拽着手里剩余的几张资料，紧紧的，就像要把它们嵌入手心。
每个人都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活动流程，售楼大厅里只有两个人不动声色地安坐着，一个是我，一个是对面的韩可。他看出什么了吗，我不知道，也不在意。
“郑小姐，”有人轻轻叫了我一声，是正在看沙盘的客户。
“哦，”我一下站起来。
韩可的视线随着我升起来。我理了理头发，嘴边露出一丝笑容，转身走了过去。
可是陈晨就站在我旁边，我的余光只要一扫到她，就会有难以名状的揪心的痛侵蚀心底。
她偶尔看我一眼，朝我露出一如既往的甜美的笑。我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就那样扭过头去。
活动结束后，陈晨自然被主管留了下来，两个女孩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看我一眼，直接跟着主管去了办公室。
我一直等在门外，等到其他同事都下班，等到保洁阿姨做完清洁工作，等到后勤部的人陆续离开。办公室的灯一直亮着，我能够想像主管生气的样子，也能够想像陈晨低头挨训的表情。可是我却不知道怎么想像接下来的场景，我丝毫没有这样的准备。
三千五打了很多个电话我都没有接，他又不停地发短信问我到底要不要请客，是不是临时改变主意了。我将手机丢进包里，安静地坐在只剩一盏灯的售楼大厅里。
终于听到开门的声音。主管拿着外套走了出来，看到我愣了一下：“怎么还不走？”
我站起来，轻轻向她点点头：“马上就走。”
“通知人来锁门。”她交代了一句，径直离开了。
“好。”我说，然后缓缓看向跟着走出来的陈晨。
她微微垂着头，脸色阴沉。
我们就那样沉默了一会，我走到电话旁给负责锁门的同事打了个电话。
挂了电话，我走到她旁边。她依旧低垂着头不说话，心里一定很难受吧。可是我呢，我的心都碎得散落了一地。
我望着她，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于是，我理了理肩上的包，转身向门口走去。
“是你吗？”她在背后问道，“真的是你告诉主管的吗？”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眼眶胀得发痛，有气息哽在喉咙，随时准备着翻涌。
“是你吗？”她的声音有些激动，“回答我！”
我看着沈威之前站过的位置，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推开门，我快步走了出去。
我没有坐车，一路往回家的方向走着。街上依旧人来人往，热闹嘈杂，但那一刻，我觉得异常孤独。在天桥上站定，看着桥下的车水马龙，我就那样愣了神。
“不想回家吗？”一个声音在背后说道。
我诧异地转过头，看见了身后的韩可。他轻轻笑了笑，走到我旁边，双手撑住栏杆：“跟踪你了，信不信？”
我想说话，却觉得胸口压着一团气，连嘴角勉强牵起的笑都需要很用力。
“今天的表现很好，真的。”他又说道。
我疑惑地看了看他。
“工作，很到位，”他微笑着看向远方，“那样笑着也很好看，像一个专业的置业顾问了。”
“谢谢。”我小声地应道，仿佛一大声，都会惊起心底暗潮涌动的伤痛。它们还在翻滚着，还没有铺天盖地地掀起来。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在制约着它们，我只知道自己要很小心，才能晚一点，再晚一点去面对。
“你有治疗心底伤痛的办法吗？”他突然又问道。
我心里一惊，转头望着他。
“我是这样的，”他收回视线，低头看着我，“就想着时间还长着呢，一切皆有可能。现在的伤痛会过去，离开的人可能会回来，以为重要的事会变得平淡，失去联络的人会再打来电话。就这样想着，眼前的伤痛放到以后来看都只是一个点，谁又能保证说以后肯定不会比现在好呢？”
“时间还长着呢。”我轻轻重复着他的话。
“对啊，还会出现很多新鲜的人和事，还会有更快乐的时光，”他浅浅笑起来，“更好的，永远在后面。要跟自己说，幸福，未完待续。”
我真的笑起来，感到紧绷的心悄悄呼吸了一下。
“你的办法很好，”我说，“我能借用吗？”
“无偿奉献。”他笑道。
“这很难堪，”我们在附近的一处水吧里坐下，我用吸管缓缓搅动着玻璃杯里的冰块，“怎么也不能将他们联系在一起。怎么是他们，偏偏就是他们呢？”
韩可安静地坐在我对面，认真地听着我说话。
“知道吗？刚才我一直在想，”我又说，“我还是没能逃脱倒霉的厄运吧？以为都过去的事情，原来只是为了更大的玩笑躲在后面。也许这才是我人生的真相。”
正说着，手机又响起来。我没有理会。
“怎么不接呢？可能是朋友担心你了，也可能是客户的咨询电话。”他提醒我。
“我现在不想应付其他人，”我说，“我感到疲倦。”
“就那么喜欢那个人吗？”他抬头看着我，眼神清亮。
“嗯，”我轻轻点点头，“喜欢他喜欢到想起就会心痛，因为太喜欢了，所以感到害怕，也看不见周围的人了。”
他微微笑起来：“我也那么喜欢过一个女孩，所以理解你的感受。”
“有人说，男人最爱的只有一次，对吗？”我带着期许问他，希望得到肯定的回答，这样我就会说服自己相信沈威其实是爱我的，就算变心，现在的爱也应该不及对我的爱吧。
“为什么，”他想了想，“一定要将男人和女人分开来讨论呢？其实人的感情应该都是差不多的，互相探究对方，还不如搞清楚自己。自己是这样，别人也差不多是这样。猜来猜去，往往就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了。”
“我的话，应该就是只有一次了，”我说给自己听似地点点头，“以后再遇到的人，可能是合适的，却不再是最爱的了。”
“我不同意你的说法，”他突然打断我，认真地说道，“没有人有资格在生命还没完结的时候总结自己的幸福或者不幸。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时间还很长，还有很多未发生的事。”
“希望这东西太抽象，”我哀伤地说道，“我曾想信赖它，可是它总是让我失望。”
“你明天打算干什么？”他突然问我。
我微微一愣：“干什么？上班啊。”
“瞧，生活还得继续，”他浅浅笑起来，“你会安然度过的。要知道，人的韧性远比你自己想像中厉害，你要相信自己。”
“嗯。”我轻声应道，不是真的相信了，而是连抱怨的力气也觉得不够。
韩可替我拦了辆出租车，然后打开车门让我上去：“回去早点休息。”
“你呢？顺路吗？我们可以一起走一段。”我说。
“不用了，我自己走，”他跟我挥挥手，“希望你开心。”
我感激地看他一眼：“谢谢。”
车子开了一截，我转过头看他。就像突然出现陪我说话一样，他又突然消失不见了。
一到家，就看见三千五和赵茜在客厅里看电视，两个人嘻嘻哈哈，好不热闹。
我将包放在门口的台子上，低着头换鞋。
“你跑哪里去了？不是请客吃饭吗？玩什么失踪啊？”三千五扭头看见我就蹭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