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糖果屋的路》第44章

我回到房间拨通了韩可的电话。
“什么时候下来，还是我上去？”他没等我说话就问道。
“你不要这样，我妈妈在，”我头脑里一片空白，顿了顿对他说道，“你回去吧。”
“我等你。”他又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
我在房间里斗争了一会，穿上外套走了出去。
“做什么？”妈妈转过头疑惑地看着我。
“有个同事找我，说点事。”我低下头换鞋，不敢看妈妈的眼睛。
“这么晚了，叫人家上来啊，”妈妈说，“去你房间里谈好了，我又不会听。”
“是，是个男同事，事情说完我就上来。”我心虚地打开门，赶紧跑了下去。
韩可低头抽着烟，高高的个子斜靠在楼梯口，听见我下楼的声音他缓缓转过身来，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我放慢脚步走到他跟前，昏黄的过道灯光照着他，俊俏的脸显得深沉又严肃，竟让我隐隐有些害怕。靠近他时，我闻到一丝酒气。
我张张嘴，想开口问他一句，却又咽了回去，因为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此刻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影子跟他的交叠在一起，仿佛身在梦中一般虚幻。
“郑乐颖，”他艰难地喊了一声，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抬头看着他。
“我想跟你说一句话，”他站直身子，丢掉手里的烟，认真地看着我，“这句话在我脑袋里转了很久了。”
我看着他，心跳突然变得很快，期待他说些什么，又怕他真的说出来。
韩可低头看着我，眼里的神采却越来越凝重，最后痛苦地又靠回墙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缓缓地蹲了下去。
我直直地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里也揪紧了。
“我在干什么啊，”他突然苦笑起来，“我这是在干什么？”
我也蹲了下去，看着他：“你喝多了，回去吧。”
他闭上眼睛摇摇头，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韩可，”我伸手推推他，“你真的喝多了，回去吧，我送你出去。”
他睁开眼睛认真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赶紧移开视线看向其它地方。
“我喜欢你，”他突然说道，“郑乐颖，我喜欢你。”
尽管有所准备，我还是被他吓到了，睁大了眼睛看向他。
“怎么办？郑乐颖，我跟你说我喜欢你，”他看着我，“已经吓到你了吗？你这时候会站起来突然跑掉，然后从此不再理我吗？”
我轻轻摇了摇头，看着他憔悴的样子，鼻子突然有些发酸。
他扬起嘴角笑了笑，却还是显得疲惫。
“我知道我们没有结果的，”他伸手轻轻触碰着我的脸，“你这样一个麻烦不断的丫头，看着你手忙脚乱的样子，听着你说心里很难过的话，我就忍不住想伸手抓住你，告诉你，有我在，不要害怕。”
我的眼眶开始发胀，泪水在里面打着转。
“所以我必须要离开了，”他也吸了吸鼻子，“我是一个爱玩的人，但是对感情不能玩，我先找到她，所以我要对她负责。”
“我知道，”我点点头，“应该要这样。”
“你怎么办？”韩可忧伤地看着我，“我可以这样离开你吗？你认为我是在离开你吗？”
我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心里涌起一股酸楚。
“我没有这样的期待，”我缓缓站了起来，“因为一旦有了期待，就意味着会受到伤害。”
“谁也不相信了？”韩可也站了起来，“你以为我是在闹着玩吗？”
“不是，我当然相信你的话，”我看着他，“可是我不敢盲目了。曾经的盲目让我战战兢兢，不计后果，我现在不喜欢那样的感觉了。”
韩可看着我，没有说话。
“说喜欢的那一刻一定是真的喜欢的，”我看向外面，轻轻笑了笑，“可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变了。”
韩可张张嘴，似乎想争辩什么。
“你对你女朋友说喜欢的时候，也是真心的吧？沈威是这样，你也是这样。这世界真的有永恒的感情吗？”我没等他开口又说道，“我想我心里也一定是不想你离开的，不然我也不会这么难过。可是如果我们真的不管不顾地开始了呢，我就能永远不担心失去了吗？”
“那么你会怎样呢？”韩可看着我，“从此不再相信感情了？”
“韩可，”我转向他，“如果生活要我保持清醒，我就得清醒。谢谢你对我说的话，我会记在心里的。”
“无论怎样我都会让你失望吧，”他苦笑了一下，“离开你，就意味着我选择别人；留下来，又意味着我跟沈威一样自私，伤害了无辜的人。”
我没有否认他的说法，这就是我心里的哀伤。
他看着我，轻轻叹了一口气：“希望你的清醒也会带给你快乐。”
我们沉默了几分钟后，他向我告别：“我走了，你好好休息，照顾好自己。”
“嗯，”我点点头，“你也是。”
他看看我，突然伸手将我拉进怀里，用力地抱住。
“我本来想一看到你就这样抱住你，不给你反应的机会，告诉你我喜欢你，”他在我耳边说道，“可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清醒了。你成熟了，这让我高兴，也会难过。”
“有些感情，不一定要拥有，也会在心里好好保护的。”我说，然后眼泪流了下来。
“从此会赐我幸福了吧？”我站在房间的窗前仰望着漆黑的夜空，“即使觉得委屈也没有贪心，这样的我，该被赐予幸福了吧？”
因为再次成全别人，我开始觉得自己很伟大，但同时也隐隐担心孤单的日子会这样持续下去，看不到尽头。
韩可离开这个城市后，我慢慢变得不爱说话，也渐渐没有了倾诉的欲望。没有他在我身边听我思绪迷乱地讲自己的心情，我开始自己跟自己对话。一个人搭公车去上班的路上，一个人出门办事的途中，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发呆的时候，我习惯了沉默地独自想着心事。那些过往的，快乐的，或者难堪的心情，我都翻来覆去地想。想不明白的继续想，想明白的，便告诉自己：这就是生活，要懂得接受。
圣诞节来临的时候，三千五推辞了朋友们的邀约，坚持要陪我一起过平安夜。
“这么重要的日子，你怎么能孤伶伶得一个人过呢？”他拖进来一棵小型圣诞树和一大袋装饰物品，边说边准备装饰。
“对我来说，跟每个星期一没有什么不同。”我说。除了陈晨，我再没有结识其他要好的女性朋友。同事们，自从韩可走后，基本跟我没有过多的交集，除了刘姐偶尔跟我出去吃一两次晚餐，前提是她老公出差的时候。
“怎么会不同，”三千五停下手里的动作，凑到我跟前，“郑乐颖，新的一年来了，你又长大一岁了哦！”
“是啊，节日只会提醒我时间走得太快，并没有更好的地方。”我起身帮他把红色的圣诞老人，金色的铃铛，白色的雪人一一挂在圣诞树上。
“你就不担心没人要吗？”三千五站到树的对面看着我，“一定要这么扛下去，假装自己很坚强吗？”
“没有假装，”我看他一眼，又埋头挂着那些小物件，“我觉得自己本来也算坚强啊。”
“要等到什么时候？”他问。
我没有立即回答，因为我又陷入了惯性的思考。
三千五将剩下的东西都挂完后，插上了电源，整棵圣诞树一下亮了起来，闪着彩色的光。看见这美丽的景象，我不由微笑起来。
三千五转头看着我。
“很漂亮，谢谢你。”我偏头对他笑了一下。
他只是轻轻地笑，并不说话。
“等到有这样一个人出现，”我看着闪耀的圣诞树缓缓说道，“心里的东西可以不加掩饰地分享，而不会觉得被他瞧不起；看到我的笨，我的傻，也只包容地笑；当我发脾气不讲理的时候，也因为知道我不是复杂的人而珍惜我；当我感到害怕和孤独的时候，在我旁边跟我说，不要怕，有我在。这样的人，如果再出现，一定不会放开他了。”
三千五埋着头转着手里的打火机，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我的回答。
我想不能因为这个话题破坏了节日的气氛吧，于是打起精神准备去冰箱里拿些饮料。
“郑乐颖，我一直都在的，你还是会害怕吗？”他突然抬头看着我，眼里辉映着面前圣诞树闪耀的光芒。
我有些惊愕地看了看他，随即手足无措地愣在了原地。
“我想我比谁都了解你吧，”他不自然地笑笑，“你倒霉的样子，又笨又傻的时候，我无一遗漏，都有幸见证了。”
他这是在干吗，准备跟我表白吗？我紧张地看向他，生怕真的是这样。
“我想照顾你，”三千五缓缓站了起来，面对着我，脸颊微微有些发红，“乐颖，可以吗？”
我动动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你不用现在回答，”他飞快地看我一眼，“你现在就说不，我会很没面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