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月》第72章


忘了在哪里看过的这么一段一针见血到有些残忍又有些温馨的分析,不过,这话说的的确很有道理不是?
我们其实都还只是个倔强的孩子……
或许,在晓菲姐眼里,我从来都只是个孩子,现下看来大概还多了份迟来的任性|吧。
她问我:“真的决定了?”
我点头,“二十多年来,我从没真正想做过什么,这次,我想任性一回。”
她无言地瞪了我半天,最后有些气馁地说:“去吧去吧,干爹干妈那边我去说就是了,你也别太担心,既然是我干爹干妈,我自然会照顾的。”
我笑,“谢谢你,晓菲姐。”
虽然说要走,申请也下来了,可等签证批下来还是有些时间的,这期间我还是得回家一趟。尽管晓菲姐说会帮衬着跟爹娘说,可爹娘到底是我爹娘,有事儿,总还是得亲口跟他二老说的。
当娘听说我要到国外公干,一开始是惊讶,之后又有些惊喜,最后却变成了担忧。爹则是一言不发地听着,在娘说一个人在外多不容易的时候,爹反倒说了句男人出去见见世面也是好的,去吧,家里好着,别顾虑太多。从来不知道爹说话如此有感染力,但这话却说到了我心坎上,让我酸了个翻江倒海。我从前没有向家里要求过什么,都是爹娘希望我怎样我就怎样,多年以来也已经养成了惯性就不觉得怎样,现在这样的对话听来陌生的同时却又有点说不出的感慨。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爹娘没有我想象中的不能接受我的变化……
事实上,我并不是真的去国外公干,而是参加了无国界教师准备前往的非洲。在很多人眼里非洲落后,贫穷,困苦,甚至无望,我也是这样觉得的,但自从大二那年的支教开始我就一直想做点什么,现在总算是跨出了国际性的一步。
这些年来,我心中虽然一直没落下那个为贫困做点什么的念头,可到底能力有限也就事与愿违更多些,其实,说到底还是肩上自以为的责任太沉重,我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哪来的能耐思考别人的死活?
直到发生了许民的事,直到他……离开了这个世界,我才有了种当头一棒的恍悟。
这么多年来,我活的太无所谓了,起码,在对人处事方面,的确是这样的。我以为我偶尔看到不平之事愤怒愤怒一下就对得起所谓的道德良心,我认为只有把所有的不平困苦公布于众就能救赎那么一个群体,我以为我不去听不去理不去面对事情就不会发生,我认为……我就是太过自以为是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以致忽视了很多,以为自己懂得的那些已经是真理就足够我看透这个世界,却不料,我不过懂个屁。
活了这些个年头,还没经历过真正的死亡,可当亲眼目睹了许民几近疯狂的自杀时,我真的傻了,我把自己困在房间里好几个星期,不停地想,不停地想,但还是想不通,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自杀,其实我更想不通的是,他为什么会走上吸毒这条路,到他死还是想不通,可那已经不重要了,我一直不能忘怀许民清醒时曾经对我的控诉,当时他声嘶力竭着坏掉的嗓门推开我哭喊的模样也一直深刻我脑海,更别说他说的那些话——他说,当我需要你们时,你们在哪?他说,我举起过电话,我有想过给你们打电话,可是我打不下去。他说,你们就没想过给我打上一个电话吗?!他说,我们不是兄弟吗?他说,关心一下我,会死吗?!
不会死,真的不会死,只是后来,却无形中把他给害死了。
原来,忽视,能害死一个人;原来,就是少了那一点点的关心,会抹杀掉一个存在;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太迟”……
就像歌里唱的一样,我们总推说忙忙忙,总以为等有钱了有势了有这了有那了,就报答父母就大搞慈善就怎样怎样就如何如何,却忘了,有些事,等不及这些美丽的等待,有些人,等不来这些绚丽的未来,世界每天都有太多事发生,莫要等到天上俯瞰才来悔不当初,谁也承受不起这样的太迟。
爱,就说吧,关心,就表现吧,珍惜,就告诉吧……
不说,没人知道;说了,或许还能救人一命。
世间的困苦太多了,有时就差那一秒就是天堂跟地狱的分隔,所以,别等,趁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好好珍惜吧,别后悔,起码别让自己遗憾。
在离开家的时候,第一次,我紧紧抱住爹娘说我爱他们,娘听了紧紧掩住嘴泪流满面着无言握住的我手,爹别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列车缓缓开动的时候,突然一阵痛彻心扉,为什么人总要在失去时,总要在得到沉重的教训后,才来恍然惊悟才懂得去珍惜?
许民走的时候,只有我陪在身边,其实说是陪也不对,我那时正好去探看他,却意外地看到了让我铭记一生的画面,他那怒视着我的无法瞑目的眼眸,在后来无数个夜里都让我抱头恸哭至惊醒。
这个梦魇,大概会跟随我一辈子。
悼念会上,许家人表现的很冷静,我不知道那是伤心过度了,还是怎样,我只知道,站在灵堂之上的我快要窒息过去了。
赵文和刘憧都有赶过来,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我在开玩笑,末了,听到我撕心裂肺的痛哭,电话那头顿时死寂一片。四个人,突然少了一个,那种感觉,真的很像个玩笑,如果真的是玩笑,那该多好?
悼念会那天我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轻度昏厥之后就被送回了家,所以那次并没来得及跟赵文他们多说什么。而今天,我们约好回南城聚一聚,我想,现在他们也都在回去的路上了吧。
由于我坐的是火车,所以回到南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直接赶赴学校操场时,远远地就看到两个人,一个很随意地站着,一个则在窜上窜下地玩着双杠,站着的无疑就是刘憧,也是他首先发现的我,看到我,大力地挥舞着双手喊我凡。
也不晓得是不是触景伤情还是怎样,听到这一声喊突然就酸了鼻子。
“小凡!”赵文跳下地后也明朗地喊了我一声。
“等很久了?”
“是很久了。”来到他们面前,猛地就被拉入一个结实的怀抱,我愣了下,然后无言地回拥。
“凡……”放开赵文后,我笑着拥抱了刘憧,上次没好好瞧的他,现在才发现他好像长高了不少。
“走吧,吃饭去!”
“好久没吃学校餐厅的菜了,不知道水平怎么样了。”
“估计好不到哪里去……”
一路上,我们有说有笑,好不热闹的样子。
我知道我们都在努力营造一如既往的那种气氛,可是其实这种故意为之的体贴却更让人感觉荒凉。气氛可以再造,人却不会再回来了。我现在才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没有了。不是我故作阴郁,而是心底的冷始终无法遮掩。没有失去过的人,大概无法体会这样的痛,我从前也不知道,是许民用生命教会的我,这课程太昂贵,我不敢荒废也不能荒废。
从学校出来,我们去了酒吧,这还是我第一次真正去酒吧喝酒,没什么感觉,就是想喝酒罢了。
酒盏间,他们问我为什么非要去非洲,那里疾病横生,抵抗力再好也承受不起。
是啊,为什么要去非洲呢?国土上需要救助的就多不胜举,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跑到他国去呢?为什么呢?事实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有些事所以会发生,不过是因为在那个时间正好某个触发点出现了,随后的事也就水到渠成了罢。既然是无国界教师,那去哪又有什么区别?再说,我学的本来就是对外汉语,这样也总算专业对口了,只是这样的对口似乎有些大器晚成的蹉跎。
“要去多久?”
闻言,我抬眼看向正对面的赵文,微笑道:“这个我真不知道,不过我会寄明信片给你们的。”
“非洲有明信片卖的吗?”一旁已经有几分醉的刘憧惊奇地问。
我笑,“不知道哎,或许有或许没有。”
“凡,我跟你说,我会去找你的,你等着……”说着突然就倒了下去再没声响,我忍不住笑,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酒量还是一样差劲啊。
之后,我跟赵文也没有久留,一人一边扛着刘憧打车回了他们订的酒店。
回到酒店后,刘憧在卧室里睡,赵文要了几瓶酒让我过去喝,我回头看了眼一动不动的刘憧,走了过去。
赵文点的是威士忌,我不知道度数多高,但喝下去感觉胸口一阵灼灼的,估计不低就是了,然而我才喝一杯,面前的他已经在喝第二杯了。见状,我开口说:“你别急啊。”
放下酒杯,他笑道:“不多喝点,我怕睡不着。”
无声地看着又自行斟满就喝的赵文,我轻扯了下唇角也为自己倒了一杯。
喝到后来,我俩都从椅子上滚坐到了地上。虽然有些失态了,但其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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