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生结婚记》第2章


但渐渐地,他又有点失落。感官的快乐很刺激却又很肤浅,烧成灰的快乐被风一吹就无影无踪了,反而留下一片巨大的空白。
张生想起了和陈莎莎第一次的时候,两个人都很生涩,很害羞,尤其是陈莎莎,连眼睛都不敢睁开。那个时候他们在一起的机会并不多,陈莎莎住在家里,每天都必须回家报到;而他还住在学校的宿舍里。一次,趁陈莎莎的父母回宁波老家,他们终于有了在一起过夜的机会。
第一次是那么的吃力、尴尬。陈莎莎不停喊疼,搞得张生进退两难,两人断断续续,一直到天边发白才算有了点结果。不过在回忆里,一切都变得那么美好,即使现在想起来,张生仍然觉得心里很悸动。
后来,就一次比一次好。他们两个人,就像高尔基扑到了面包上,一有机会就想方设法地在粘在一起。陈莎莎的害羞延续了很长的时间,她总是像一只逆来顺受的小兔子依偎着张生,跟随着张生,像马小蓓那样的热烈主动,她连一次都没有过。
火烧得旺,却也熄得快。但那种欲拒还迎的姿态,却像是空气里淡淡的桂花香,回味无穷。
张生突然非常想念陈莎莎,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一想到此刻的她可能正躺在某个男人的臂弯里,他就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不过又能怎样呢?这想念仅仅是想念罢了,他们像画在纸上的两个人,被一撕为二,再也不可能有重逢的机会。
十年前来到上海的时候,张生从来没有想过要找一个上海女孩做女朋友。成都人和全国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一样,对上海人没有太多的好感。上海人的形象基本上就是精明、小气;女人不像女人,从不干家务;男人不像男人,连打架都不会。
张生也不例外,虽然他身上奔流着一半上海人的血液,但他所认识的上海人,没一个让他顺过气。那个认定全世界都亏欠了他的老爸就不用说了,住在威海路弄堂里的大伯一家,他也从来没有喜欢过。
张生爸和大伯关系不好,说“不好”还是客气了,说“有仇”还差不多。张生爸一直耿耿于怀当年张生爷爷奶奶的偏心,他这个小儿子下放去当了知青,大儿子却留在城里顶职。
这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张生了解地并不是很清楚,他只知道最近的一次口角是和他有关。
张生爸打听到,回上海落户无非有两种机会——一是买房。90年代,上海的房地产市场还处于懵懂状态,政府推出蓝印户口鼓励买房,买房就可以落户。和现在的天文数字相比,那时候的房价便宜得可以。但就算再便宜,对于两手空空的张生一家,买房也只是一个妄想。张生爸的工厂正在改制,能保得住饭碗就谢天谢地了,还谈什么生财之道?张生妈已经被改制改掉了编制,下岗在家,在天井里开个小缝纫铺,靠给人织毛活儿赚钱。正在长身体的张生,用他爸爸的话说,是一个“只出不进”的主,赚不来钱,食量还大得惊人。
张生爸感叹:“有钱就能有上海户口啊,那阿猫阿狗都去了。像我们这样真真正正的上海人,反而连片瓦都捞不到。”
张生听这话听得腻歪了,回他一句:“那你就说你连猫狗都不如了?”
啪!一个耳光打在了张生脸上。
没钱买房,可以依赖的只有政策。张生爸听云南的同学说,当年下放知青的子女可以有把户口优先回迁的机会。就算迁是可以迁的,那迁到哪里去呢?张生爸只好放下身段去求自己的大哥,看看能不能把张生的户口挂到他们在威海路的老房子里。张生爸对张生说:“那是你爷爷的房子,按道理我们家也该有一份的。我提出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
不过“过分不过分”也不是张生爸说了算。据张生妈转述,大伯一家并不欢迎张生的加入,张生爸脾气又冲,在电话里没说几句就吵起来了,最终不欢而散。张生半赌气地对他爸说:“谁稀罕那个破上海户口?”
啪!又一个耳光打在张生的脸上。
关于这个纠结的户口问题,只有一个尴尬的结尾:张生爸再次打听到,回迁知青子女的政策只限于留在插队当地没有回城的知青,而张生爸虽然没有回上海,但却已经用了回城指标,不能再算留在本地的知青了。
“册那!”张生爸恶狠狠地唾了一句。这是张生最早熟悉的上海话,他根本不用翻译就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你给我争口气,说什么也要考回上海!”张生爸拿着酒瓶子出门,回头扔下这么一句话。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虽然张生爸一再向他灌输“上海人”身份,但张生就是长了一颗成都心。
成都人的性格,往好了说是知足常乐,往差了说是小富即安,喜欢享受生活,不喜欢冒险和漂泊。张生和他的大多数同学一样,都希望能上一所离家近的大学,在成都找一个工作,过上简单的幸福生活。按照张生的成绩,实现这个目标并不难。张生脑子很好使,只是有些懒,成绩属于中等偏上中最上的那一种,被他爸打几耳光就能变成上等。
张生知道自己家里的经济状况不好。他向老师和学长打听,学什么专业最能赚钱,最后总结来,像他这种家里无权无势的绝对草根,最好是走技术路线,在好大学里学个什么计算机、电子,赚点钱不成问题。张生锁定了电子科大,离家近,专业强,学校牌子在本地绝对有市场。
哪知道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张生爸扼杀在了摇篮里。张生争辩道:“家里没钱,我省路费总没错吧!上海要坐火车去,电子科大只要骑自行车去就可以了!”张生爸把碗一摔,骂道:“钱是你操心的问题吗?你就是在四川呆坏了,小农思想。”
张生上高中以后,张生爸很少敢动手打张生了。因为有一次,张生和他对打,把他的手牢牢钉在墙上,他才突然发现,儿子已经长得比自己高半个头了,是个大小伙子了。
虽然打是不打了,但语言暴力的余威仍在。张生仍然经常被他的气势唬得一愣一愣,不敢回嘴。
填志愿前一个月,张生得到最后通牒:如果坚持要考成都的大学,那么家里将不会提供任何经济支持,你只能去考不收学费的师范学校师范专业。如果是考上海的大学,那么老爸砸锅卖铁也会供给。
张生陷入了胶着。以他的成绩,努力一点考电子科大是没有问题的,但要考到上海的好大学,风险却很大。而且,就他那点家底,老爸老妈有什么锅好砸?有什么铁好卖?
经过几天几夜熬红眼的挣扎。张生的志愿填好了。这志愿既是父亲威逼利诱的结果,又是自己多方探听的结果。他报了H师大。交上志愿表以后,张生郁郁寡欢地回到家里。他问他妈:“那个暴君,你当初怎么会嫁给了他?”
张生妈重重地敲了他的头一下说:“你不准这样说你爸。他那个时候是我们全车间最帅的小伙子,饭盒袋子里经常有女青工塞纸条和电影票!”
张生看过爸爸年轻时候的照片。那时候的张生爸,梳着分头,额头上一块还吹得蓬蓬的,穿了身白色的确良衬衣,很清爽的样子,和现在这个老酒鬼形象大相径庭。
张生又看了一眼妈妈,虽然四十好几了,眼角皱纹一把,但皮肤底子还是白皙细腻的,多少年前,也该是个美女。
张生暗想:莫非当初是我爸把别的女工送的电影票拿去请你看电影,然后你们就电光火石,生下了我这个革命产物?
张生一直想知道,老一辈的爱情都是基于什么基础。比如,自己的爹和娘,当年仅仅就是因为郎帅女美,就互相勾搭?自己爹总是标榜的上海人身份,小资做派会不会有影响?而自己娘是独养女儿,外公还是个车间主任,能想办法给他们匀出一间房子结婚,会不会有影响?
这些问题,张生是永远不可能从上一辈人那里得到确定的答案。他只是知道,自己的婚恋,再也不会那么简单。
在介绍马小蓓和张生认识的时候,介绍人就暗示,马小蓓虽然是安徽小城姑娘,但家庭条件不差,父母都是当地小领导,有些家底。介绍人还暗示,张生你虽然说起来是从大城市来的,还有上海户口,但毕竟家庭条件不能给你加分,你们两个还是扯得平的。
认识马小蓓不久,张生发现,马小蓓同学虽然身材很“曲”,但肠子却很直,什么话都往外倒,一点也不提防着他。比如,马小蓓就告诉张生,现在她住的那间不到六十平米的老公房是父母买下来的,出的全款,一分贷款都不用还。马小蓓还说,这房子写的是妈妈的名字,主要是因为父母考虑到写了马小蓓的名字,将来马小蓓就不能享受首套房优惠。如果将来女儿还要再买婚房,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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