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时差之同心圆》第24章


容若、容若,你妈妈是希望你像纳兰容若一样善感多情吗?
不过不像也好啦,纳兰容若超短命的!
他八成觉得这张纸条很无厘头又莫名其妙吧!因为他完全没什么表情,将纸条往书上随意一夹,就认真看自己的书了。
然后隔一个礼拜,纸条又出现了。
沈容若,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吗?
这回,他目光往教室环顾了一遍,教室里的人数与上回一样。他想了一下,旋即抛诸脑后,重复与上回一样的动作。
再下一回,她抱怨上一堂课的内容好艰深,她都听不懂,然后问他:「看你好认真,你都听懂了吗?」
这一次,他确定是与他修同一堂课的人。
一开始,他很困惑,不知道对方究竟要干么,看到这张纸条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懂了。过去也有一些同学假装对他热络,然后要求他帮他们作弊。
作弊是不好的行为,他牢记父亲教他的是非观,所以拒绝了,那些人就没再靠近他。
他原本以为这个也是,可是后来的纸条也没再提到课业的事,甚至没让他知道自己是谁。
他开始对这个人感到好奇,每次看完纸条都会猜测,下个礼拜对方还会跟他说什么?
他想了又想,这种「感觉」,好像叫期待吧,爸爸说的。
他其实不是很清楚「感觉」是什么,以往身边的人,也会因为他的反应太无趣,没办法跟他们有良好的互动,最后都对他不太耐烦。
应付那些他不懂的「情绪」,比读课本上的东西还累,他可以理解那些有形的数据,只要顺着既有的公式和逻辑就能导出答案,但情绪那种东西并没有公式,他永远看不懂那些人脸上千变万化的表情意味着什么。
因为太累了,拙于应付,干脆就不要去应付,他只要看得懂妈妈抱他的表情是温柔,爸爸逗他、闹他的表情叫宠爱,还有妹妹也会对他笑,小小年纪的时候就说要保护哥哥。
但是这个人,他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也弄不懂对方的意图,从没说自己到底要干么,只是与他分享生活中一些有趣的、或无关紧要的小事情。
有时候,跟他说学校的木棉花开了,好漂亮。
有时候,说她在校门外被狗追,跑了好远,那时都快吓死了,坦承她其实很怕那种大型的犬科动物。
有时候是问他:「前两天在一家店看到你买糖果,你喜欢吃甜食吗?」
……诸如此类的。
他原本还不确定对方的性别,然后有一天,那些顺手捜集起来的字条被爸爸看到,笑着问:「是她在追你还是你在追她?」
「……女生吗?」
「很明显啊,从思维到笔迹,都不像是出自男生的笔触。不会吧,儿子!你不知道对方是谁?」
他摇头。自己也是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对方是女生。
然后爸爸多问了几句,他跟爸爸一向没有秘密,就把纸条来由原原本本说了。
爸爸听完,惊叹地说:「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近水楼台先得月啊!手段比当年的我还高竿多了,我怎么都没想到要用这招!」
……这两句好像不是这样接的,而且爸爸追求妈妈的恋爱史他从小听到大,已经强调过五百八十七遍了。
「她很有心。你喜欢她吗?要是喜欢,就要给人家一点回应,不然对方会以为自己在唱独角戏,会很失望难过的。」
那时,他怔怔地看着那叠纸条,近一学期下来,不知不觉也一大叠了。
他喜欢吗?
那时的自己还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有一回上课时,想起她说的,便仰头看了看那几株木棉花,研究她眼里的漂亮景致。
还有一次,看到那只校外野狗又在追女学生,上前去制止,告诉它:「女生胆子很小,不可以再乱吓人。」
至于糖果,那是要买给妈妈,不是他要吃的,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告诉她。
那学期最后一次上课时,他早到了,一进教室,就看到有人接近靠窗他惯坐的那个位置,鬼鬼祟祟不晓得在干么,放下东西后转身要走,迎面撞上他困惑的眸,她惊吓得退步,腰间撞上桌沿,然后像作贼被逮个正着那样,慌慌张张地逃跑。
是她吗?
他忍不住多看了那纤细的背影一眼。
爸爸说得没错,是女孩子。
这次,她给了他一盒巧克力,照惯例压在下面的纸条写着:
最后一次上课了,以后就不能每个礼拜都看到你,希望下学期还能再跟你修同样的课。你呢?会想念我的纸条吗?还是在心里想,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
上回看到你买了一大包五彩缤纷的糖果,想说你应该喜欢吃甜食,这个牌子的巧克力,每次朋友出国我都会托人带回来,希望你也会喜欢。
还有,可能你已经知道了,也可能还不晓得,总之就是……那个……呵,我喜欢你。
她这次话有点多,不像之前那样简洁俐落,他怔怔然看着最后那四个字,心想,她是不是在紧张?
那一整堂课,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上了什么,大部分的时间,他都在看她。她就坐在他左手边那排往上数三个座位处,以前或许目光有交会过,也或许没有,他不是很确定,但是那一堂课,他看得很清楚。
大部分的时候他都在想,她写那些字条时,是什么样的表情?
一张、一张的回想,把每一张纸条,都套上她的形象。
她耳朵红红的,坐姿就像他第一天上小学时那样,有点别扭,怎么坐都不对,虽然知道爸爸就在教室外头看着他,还是会不停回头确认,对全然陌生的环境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的心情也跟他那时候一样吗?
他还发现,她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转呀转的,很灵活生动。
她说他的眼睛漂亮,但是他觉得,她的比较漂亮。
他还在思考下课后要跟她说什么,钟声一打,她就一溜烟地跑掉了。
他以为他们的缘分应该只到这里了,但是下一学期,纸条又出现了。
嗨,又是我。
我贿赂你们班的人,打听到你的选课单了。
还有,我叫叶舒涵。
角落画了个V字型的俏皮手势。
其实……不必这样,她来问的话,他也会告诉她。
他指腹抚过最后那三个字,牢牢记在脑海。
她还是没有过来跟他说话,但是已经不会像最初放纸条被他撞见时那样手足无措了,偶尔回过头,浅浅地对他一笑,然后脸红红地转开视线:
他觉得,这样很好,一直没想过要改变什么,直到那一天——
他忘了带课本。
出门时太仓促,因为快迟到了,他不想错过与她共有的这堂课,还有——
怕纸条被别人拿走。
当他呆呆看着桌面、脑袋空白时,嘉嘉随后就替他将课本送来了,还附带妈妈刚做好的早餐。
「要专心上课喔!」沈容嘉仰首亲亲他的颊,他回应地摸摸对方的头。
「那是你吧?」他一直都很专心,爸爸说她比较皮,还会跟老师顶嘴、上课看漫画,他又不会。
「唉唷,干么这样讲啦——」女孩不依了,拉拉他手臂,赖进他怀中撒娇。与妹妹聊完后,再进到教室,视线短暂与叶舒涵交会,但是她很快地移开。
在那过后的几天,他在图书馆遇见她。那时候,她找书找得很专心,他站在她后面好久,她都没发现,然后转身看到他时,吓了一大跳,差点撞在一起,手中的书也掉了。
他蹲下身帮她检,等着她接过,然后,给他一记像以前那样的甜甜笑容。
但是,没有。
她表情僵住,然后退开一步,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连书都没有拿。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不晓得她是怎么了,校园中遇见,再也不对他笑。
那个礼拜去上他们共同的那堂课时,有好一会儿,他只是盯着空空如也的桌面,什么也无法思考。
望向她所在的方向,她低头很专心地看书,从头到尾没看他一眼。
纸条,再也没出现过。
过往,那些突然便疏远他的人不算少,他有很多这样的经验,知道自己八成是被讨厌了,这并不难理解,他其实更困惑的是,自己怎么了?
那很像小时候,有一次爸爸不见,他以为再也不会来的时候,心里很空,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然后妈妈抱着他掉泪。
他不知道该怎么哭,可是那种空空的感觉,他不想。
好像、好像又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那种「感觉」,爸爸说,叫做在乎。
因为喜欢,才会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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