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寒》第10章


也许是他的声音够大,她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他的脸上,但仍是茫然的,仿佛是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好吧。”他咄咄逼人的迫使她的目光和他相对,他一字一顿的说:“现在你得听好了:官洛衣与官峰的死是一个阴谋,你懂不懂?是谋杀!官洛衣根本不是自杀,她也并没有酒后驾车。车子失控的真正原因是有人在你妹妹身上做了手脚,你的父亲是这场谋杀的另一个牺牲品。言氏家族为了维护他们所谓有家族利益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你明不明白?”
他如期所愿的看到她的瞳孔在急剧的收缩。
“据我所知,令妹拥有一份常欣关系企业政治献金的总录,就是这样东西害死了她,而并不是你,你知道吗?!”
她瞪大了一双惊恐无助的眼睛看着他,看着他的嘴唇,仿佛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一颗炸弹,可以将她炸得粉身碎骨。
他的声音缓而有力,一字一字烙入她脑中:“你也许要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因为我也是言氏家族的敌人。二十年前,我曾经以我母亲的灵魂起誓,我一定会让言家的每一个人都身败名裂,生不如死!我一直在寻找复仇的机会,我一直在暗中调查言氏家族的一举一动。现在你和我一样,最亲的人死在了那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人手中,你做如何打算?你还想一死了之吗?”
她瑟抖了一下,车祸现场那血肉模糊的情形又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开始发抖,不,不!她不要去回想,她得逃开,逃得远远的……
他静静的看着她,对她说:“二十年前,我在曼哈顿的贫民窑和老鼠一起睡觉、在垃圾桶中找东西吃的时候,我也想过死。但是这个世上最该死的人根本就不是我,而是那群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所以我发了誓,无论怎样我一定要活下去,并且要活得比任何人都好,我绝不放过一个仇人,因为我要让他们知道,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会有报应的!”
她震动的望着他,唇角嗫嚅着。终于,她开口说出了一句话:“你是谁?”
这是她一个多礼拜来第一次开口,声音又哑又小,低不可闻。
他却露出了一丝笑容:“我姓容,容海正。我是言正杰与容雪心的儿子,我曾经叫言少楷。”
“你也姓言?”
“这个姓我早已摒弃了二十年了,从我母亲死的那一刻起,我就斩断了和这个姓氏的一切关系。我已经张开了复仇的网,你愿意和我合作吗?”
她怔怔的看着他,他与买花时候的他是完全两样的。买花的时候,他温暖、和熙,如冬日之阳。现在的他冰冷、锋利,像一柄利剑一样,透着沁人肌肤的寒气。她怎么也想不到她的生命会发生这样的转折,出现那么多令她措手不及的波澜起伏。现在,又一个更高的浪头朝她劈面打来,她该何去何从?
他就在她的面前,可对于她来说,他几乎算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她从未认识过他的这一面,不是吗?
“你曾经是言氏家族最主要的助手之一,只要你点一下头,我们两个联手,对言氏家族知己知彼,那么我们一定可以旗开得胜。顺便,你也可以调查令尊令妹的死因真相,看看我有没有说谎。调查清楚之后,你可以好好替那群刽子手安排他们的下场。”
洛美似乎又听到了金戈铁马的铮鸣声,商场如战场,她要再一次的踏入吗?踏入那个血肉横飞、生死相博的地方?
“我可以提供总裁特别助理的职位,我可以让你成为常欣关系企业的执行董事,我可以给你优厚的年薪。当然,我估计你不会在意这些。”他的目光闪烁:“我可以诱惑一下你,请你想想杀父杀妹的仇人在你脚下弋尾乞怜的样子吧。”
她迷惑的看着他,他是谁?他高大的身材半隐在黑暗中,正好有一束灯光自头顶泻于他眉宇间,他俊美的侧脸半隐在黑暗中,恍惚竟有如神祗,深遂的眼中一切都如同波澜不兴,却如同暗夜中张开黑色的羽翼,宛若掌握世上所有的罪恶的撒旦一般。
不过,无论他是谁,她已别无选择。
她问:“你有足够的财富,足以击垮言氏家族吗?”
他笑了一笑:“看来我的确没有找错人。不错,我有钱,我比他们想象的要富有很多。”
她点了点头:“很好,只有比他们更有钱,我们才有机会赢。” 
她一定要找出事实真相!她一定不会放过那些凶手,虽然,她认为自己也是凶手之一,可是她首先得活下去,先让那群比自己更该死的人得到报应。
她的声音中已显出平常的气力:“容先生,合作愉快!”
他赞许似的看着她:“明天我会再来和你谈详细的计划。目前你要做的是尽快的康复,而后,给那些人来个措手不及。所以,请尽快让自己健康起来。”他站起来:“晚安!”
她嘴角牵动了一下,算是一个笑了。门被他走后轻轻的阖上了,她重新陷入了一片寂静中。
谷中百合散发着它特有的香味。
她又活过来了。
可是,明天呢?
不,她没有明天,她的明天也是永不可挣脱的黑暗……
出院的那天,容海正来接她。照例先给她一大捧谷中百合,才微微一笑:“今天你的气色真不错。”
“谢谢。”洛美接过了花,司机早替他们打开了车门,上车后,他亲自打开了车中壁橱,为她倒了一杯现磨咖啡。
“谢谢。”她深深吸了口气,久违的香味令她振作。
“我替你安排了新的住处,我猜测你可能想有个新的生活,所以我自做了主张。”
“谢谢,你想的很周到。”她浅啜着咖啡:“我想你大概在我的新居中安排了新的一切,据你的出手,我想你可能嘱咐秘书,连新的日用品都帮我预备了。”
“你只猜对了一半。我并没有替你准备的太充足。因为按照我的计划,你只在新居中住一晚,明天一早,你就陪我去巴黎。”
“去巴黎?”她放下了咖啡杯,不解的问。
他靠在椅背上,安逸的说:“去渡假。言氏家族一定知道我们联手的消息,他们大概正准备迎接第一个回合的挑战,但是我们避其锋芒,叫他们扑个空。”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举起咖啡:“好办法!”
他用赞赏的目光看她。
七十二小时后,他们果真坐在塞纳河左岸喝咖啡了。
花城之秋,热烈浓艳如巴黎的时装女郎。坐在河畔,看古旧的建筑倒映在河中,光影变幻,水光离合,仿佛一幅抽象的油画。洛美不由得喟叹:“巴黎真是美。春天那样美,秋天原来也这样美,如果是夏天一定会更美。”
“那等明年夏天我们再来。”容海正消消闲闲的说。他换了休闲的T恤,整个人的锐利锋芒都隐在了那份消停后,看起来悠游自在,稳重而内敛,半分不显露商场宿将惯有的肃杀之气。
“你春天来过巴黎吗?”他喝着咖啡,漫不经心的问。
“是的,两年前的春天,和言少梓因为公事。”她脸上的笑容敛去了:“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换了个坐姿,正巧有卖花的女郎走过来:“Monsieur;achetez un bouquet de fleur à ton amour。”(先生,买枝花给你美丽的女伴吧。)
他挑了一枝谷中百合,付了钱,递给洛美。
“谢谢。”
“谷中百合代表重获快乐,是我母亲告诉我的。”他脸上的笑容宁静安详:“我母亲最喜欢鲜花,她曾告诉我许多花语。自从你入院,你似乎从来没有真正的笑过,我希望你终有一天能重获快乐。”
“谢谢。”她将那枝花擎在胸前,他却笑了:“你有没有发现你对我说的最多的一个词是什么?我告诉你,是‘谢谢’。以前都是‘谢谢,七百四十块。’现在则是一个单词‘谢谢’。”
她也禁不住笑了。
他却松了口气似的:“这是我几天来所看到的,最像样的一个笑容了。”
她又说:“谢谢。”
他摇头长叹:“你看你,又来了。”两人都忍不住笑了。有风轻软的吹过,碎金子般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像蝴蝶轻盈的落在人脸颊上,远处有人在低声唱着优雅低漫的情歌,河中游船无声的驶过,无数游客举起相机拍照,而岸上的游客也举起相机拍着游船上的人……风吹过树叶微响,秋高气爽,连天都清透如蓝……异域的一切都美好安详得几乎不真实……
她伸手掠起耳畔的碎发:“我真的要谢谢你,真的。”她诚恳的说:“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他用一只手抚着杯子:“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们是朋友,不是吗?何况,现在我们是同盟者。”
她举目四顾,改变了话题:“如果回国在中山路边开间这样的露天咖啡店,一定没有人光顾。”
“中山路?”他扬起眉:“那会很节约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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