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寒》第12章


她不太确定,因为他已经离她很近了,近得她的眼睛无法调出一个合适的焦距。
“洛美。”他低低的、昵喃似的叫她的名字。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她。以往他都叫她“官小姐”。他离她更近了,近得令她闭上了眼睛,因为他那双放大的眼睛令她有一种莫名的心悸。温暖的感觉包容起她,她只挣扎了一下,碰倒了搁在地毯旁的冰桶,她听到碎冰块洒了一地,还有酒泼在地板上汩汩的声音。
“酒泼了。”她说。
“让它泼吧。”
第十章
第二天,洛美去了赫赫有名的和平街,将长及腰的头发剪掉,吹成一个了简单俏丽的发型。
“留长发不好吗?”容海正不解的问她。
“我想试试短发的样子。”她嘴角一弯,露出个优美的笑来:“怎么,你觉得不好看?”
“没有,很漂亮。”他顿了一下,问她:“想买点什么吗?Tiffany离这里不远。”
她叹了口气,问:“因为昨天的事,让你觉得尴尬吗?你非要花掉一大笔钱或者买些珠宝首饰给我,你才会觉得心安理得?”
他说:“我以为你会喜欢……”
好个他以为!洛美觉得要不是在美容院,自己几乎都要发脾气了。她听得出弦外之音,他以为她是什么人?高级应召女郎吗?
沉着脸走出美容院,她伸手叫了出租车,独自回到酒店。他却先她一步赶到了房间等她。
“洛美。”
她将手袋放下,坐下打开电视。
“洛美。”他站在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生气。OK,今天是我不对,可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再过几天就要回去了,我看你并没有买什么东西才问了一声。”
她低着头,沉默的十指交握,素白的一双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微微发红。他蹲下来,伸手握住她的手:“今天早上我请求你嫁给我,你却不答应,我不知道我哪一点不好,令你拒绝。可是我是真心实意,绝没有一点看轻你的意思。”
洛美却笑了一笑:“看你,说的我都觉得惭愧了。我们都是成年人,没必要为昨天晚上的事就要结婚吧。我心情不好,请你原谅我,我们到底是同仇敌忾的拍档呢。”
容海正也就一笑。
到底还是一起出去逛街,洛美却存了一种异样的心思,看到什么就买什么,仿佛有些赌气,偏要做出一个拜金的样子来。一直逛到黄昏时分才回酒店,司机与大堂侍应生都帮忙提着购物袋,左一包、右一包的送入房间去。
洛美这才对他说:“你满意了吧,我这个人不花则矣,一花起钱来,够你心疼的。”
他却只是笑笑:“心疼倒没有,只是脚疼。”洛美不理会,踢掉高跟鞋,赤足去倒香槟。那些大包小包随意堆在地毯上,她也懒得拆看。他说:“洛美,说真的,你为什么不嫁给我呢?我们有共同的目标,有相同的兴趣爱好,而且我这个人又不算太糟。”
洛美说:“正因为如此,我才不可以嫁给你,你没有听说过吗,好东西是要留着慢慢观赏的。所谓的观赏,就是远远看着。”
他说:“我是说正经的。你想想看,如果我们两个人结了婚,那将是对言氏家族的沉重打击。”
洛美怔住了,她慢慢转过身来,有几迷惘的看着他:“就为这个你要和我结婚?”
“当然。”他不经意的说:“反正我不介意我的婚姻会是什么样子,你也不介意,对吗?我们两个人活着的目的只是为了复仇,只要对复仇有利,我们为什么不去做?”
她握紧了酒杯,几乎要捏碎那晶莹剔透的杯壁,但她根本没有感觉到疼痛。复仇,是的,这是她活下来的原因,最重要的原因。
她冷静而客观的问:“你认为会有效吗?”
“当然有效。”他说:“第一,言氏家族将会认识到我们的结盟是不可摧毁的。第二,你可以名正言顺的进入常欣董事会。第三,有了容夫人的身份,在很多方面,你可以方便的帮到我。”
洛美深深的吸了口气,她的大脑已经在迅速的计较利益得失。的确,如果她与他结了婚,那么她将会有很多的好处,至于“失”,她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失去的东西,既然有得无失,那么还迟疑什么?
就是因为有得无失,她才迟疑。在功利社会中,在他这样精明商人的计划中,怎么可以没有收益?
她问:“那么你呢?你有什么好处?”
他耸了耸肩,说:“看来你的确有着一流的商业头脑,条件这样优越,反倒令你害怕有陷阱。好吧,说实话吧,我欣赏你,你够清醒,却又没有觊觎之心。我想我的妻子就应该是这个样子,我在商业上、生活上最亲密的拍挡就应该是这个样子。明白吗?”
她缓缓点头:“哦,那么我就是签了一张终身契约了。”
他说:“不,我比较民主,我们可以签一张比较宽松的合约。只要双方有一方要求中止,就可以中止,你意下如何?”
她只考虑了几秒钟,就说:“成交!”
他皱皱眉:“我不喜欢这个词。”
洛美一笑:“我喜欢,因为它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他们几乎是匆忙的举行了婚礼。在巴黎市区的一间小小教堂里,证婚人是临时从街上找去的,以致于牧师猜疑他俩是否是私奔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不过,他们到底是结婚了。
本来,容海正建议回国后再举行婚礼,但洛美坚持在法国结婚。
“这样才出其不意。”洛美说:“我们一回国,就可以给他们当头一棒。”
容海正很以为然,但在洛美私心里,在晚上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时,她明白,她害怕结婚的场面。她害怕那种十分庄严肃穆的气氛,害怕威严的神父问自己是否真的爱容海正。她与他的婚姻只是相互利用的手段。在每个人的心灵深处总有自己真正信奉的神灵,而她害怕那个神灵的质问。
更重要的是她怀疑自己,她怀疑自己会不会在婚礼中逃掉,或者,她会说出“不愿意”来。
而且,洛衣的婚礼似乎仍历历在目,她实在没有勇气在国内为自己举行一场婚礼。依着他素来的作风,以及他们现在处境,那必然会特意招摇盛大得令她恐惧。
所以,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无言的摩挲无名指上的指环,他出手阔绰,十二卡的全美方钻,戴在指间光芒璀璨,用亦舒的话来说,真像一只麻将牌。他是那家百年名店的VIP,珠宝店经理从他们进门伊始就毕恭毕敬,末了还一径恭维:“夫人真是好眼光。”,其实不是恭维她挑戒指的眼光,而是恭维她挑丈夫的眼光吧。容海正应该比她想像的更有钱。因为签署结婚文件之时他的律师相当的不悦,甚至当着她的面毫不客气的说:“容先生,请允许我最后一次提醒您,您没有签署婚前财产协议。”她没有发脾气,而容海正只是对着那名固执的英国人微笑:“谢谢你,我知道了。”
而几个月前,自己坐在言少棣的车中时,曾经想过手上戴上戒指会不会习惯,没想到现在真的有了这一天。
她又长长的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将头埋入枕头深处。
朦胧中,自己回到了家里,父亲在厨房做饭,洛衣在房里看电视。她高兴的走过去,洛衣却像没有看到她一样,她连连唤她,洛衣却睬也不睬,她转身去找父亲,他竟然也不理她,仿佛她是透明的一样。她急得要哭,突然之间,全身是血的洛衣出现在她的面前,脸上一片血肉模糊,她吓得尖声大叫,洛衣却伸出手来抓住她,厉声叫:“是你害死了我,姐姐,为什么?为什么?”
她抱着头拼命的尖叫,洛衣那血淋淋的手却一直伸过来。伸过来……
她被摇醒了,她茫然的望着四周,然后,她发觉容海正正担心的看着她,他说:“做了什么梦?你吓得又哭又叫。”
她茫然的摇了摇头,他说:“你一头的冷汗。”起床去拿了干毛巾给她,又倒了一杯水让她喝下去,她终于缓过劲来,她说:“吵醒你了。”
他只笑笑:“没关系。”温柔的拍拍她的背:“睡吧。”
她不敢睡了,她发现他也没有睡,于是她问:“怎么了?”
“我向你说过我的失眠症。”他说:“可是,你没有说你做了什么梦。”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我梦见洛衣了。”
他问:“你经常梦到她?”
“是的,几乎每个晚上。”她颤抖了一下:“我摆脱不了。”
“你摆脱得了的。”他的声音不缓不急,有一种奇妙的、安定的作用:“只要你想,一切反正是发生了,你无法挽回了,所以你不能去想了,或者,你明天再去想,今天你不能想了,你要睡了。”
他的臂怀温暖,她慢慢的阖上眼睛,说:“结婚前没有告诉你,对不起,吵醒了你。”
他轻轻的“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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