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金屋赋天娇》第292章


王主姱一阵错愕。
‘是嫌我的针线活不够好吗?我、我已经竭尽全力仔细缝了……’瞅瞅被冷落到一边的红裙子,摸摸自己手上被针扎出来的伤痕,梁王主禁不住垂头抿嘴。不敢表现出来,瞬间重新抬头,从侍女手中接过简轴递上来——这是近两个月长公主邸的杂项支出情况,长公主前几天交给她先看着的。都看完了。
“阿姱新婚,今遣放奴婢,何急哉?”命女官过来收拾账册卷,长公主向侄女询问遣退大部分陪嫁侍女的原因。通常新进门的媳妇都怕势单力薄,唯恐陪房手下不够用,她这个侄女怎么反其道而行之啊?
“禀阿母……先帝质朴,不设宫室之饰;上与皇太后之前,侍者皆有定数。”刘姱一番解释入情入理:“姱年少,岂敢僭奢?因此放之归……”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皇帝姐姐多相信似的连连点头,实际心里笑到快内伤了——看这理由找得多堂皇?!真实的意图,恐怕是乘机排除异己吧!
然而,当一念及儿媳在娘家过的日子,馆陶长公主马上了悟:‘梁王宫之内常年伺候刘姱的能有多少?李王后一气陪了三百多人过来,要是不好好筛一筛,侄女儿怎么敢放在身边用呢?’
见姑母无意干涉这次的人事变动,梁王主悄悄松口了气,开始汇报自己看这些账册的心得:“阿母……”
长公主微合双目,一脸平静地听着;随着侄女的叙述,眸中闪过一些惊喜,一些欣慰,和一些黯然……刘姱的声音酷似乃母;不看容貌,真有元后复生之感。
‘敏锐,果断,能迅速抓到要害。可在处理上失之过激,不周到,缺乏全局观,有轻重倒置、顾此失彼之危。远远及不上她的母亲……’抬眼端详端详弟媳唯一幸存的孩子,刘嫖皇姐不禁想起了早逝的元后。皇帝姐姐清清楚楚记得那个娟秀文雅的少女是何等的聪颖慧丽,偏又进退有度宽和雍容,否则,也不会让薄太后和窦皇后同时相中做了爱子(孙)的嫡妻。要知道元后当年随着刘武远赴代国时,可是比现在的刘姱还年轻三岁呢!
‘以刘姱的资质,要是元后还活着,必定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长公主在无声地长叹——可惜,到底是没亲娘教啊!不过还好,至少没被李王后养歪。
“阿母,阿母?”一直注意着婆婆表情的刘姱见长公主神色不定,不由有些担心。
见侄女一副忐忑,长公主坐直身子,轻轻拍一拍孩子的手,连连说好。
刘姱这才安心了些。她之前从没经手过这类庶务,从头看起异常艰苦,偏偏陈须也从不问这些,身边没个商量的人,心里真是一点底都没有。
‘不急,慢慢教好了,反正年轻……’长公主又问为什么想要换店铺?是不是供给的物资有质量问题?是不是已经有合意的备选了?
一说到这个,刘姱的精神头就上来了,忍不住侃侃而谈:物品的质量没不妥,就是价钱高了。她派了几波人到市集打探过,象长公主官邸这样规模的宅邸通常可以拿到一般批发价的八折才对;而现在的店铺,只肯比市面价低上一成!另外……
偷偷瞟姑母一眼,梁王主不禁有点小得意。
已有商家来主动联系过,愿以批发价的五五折供给官邸所需;而且,这商家是此行业中的老字号,信誉卓著,可以完全信赖!这样算下来,一年可以省下不少数额的开销。
‘果然!’皇帝姐姐不动声色地问:“此……何贾?”
刘姱连忙报上商号名。
“阿姱……”长公主望着儿媳妇:“‘东’‘西’二市,集宇内财货之十八……乃寸土寸金之地。”
王主姱不解其意:“嗯?”
馆陶长公主说得很轻很轻:“凡能立足其中者,必有依仗!”
“阿母?”刘姱一惊,意识到点什么。
对侄女的机敏十分满意,长公主随意说起几家著名商贾背后的权贵,缓缓提点道:“商人……谋利;五五之数,则无利可图。舍财者,何求?”
刘姱陷入沉思;须臾,领悟,抬头望向姑母:“阿母?”
长公主徐徐点头,随口又说了几个最后或丢命或失爵的贵族人家故事;那些悲剧最早的起因,不过是因贪图小利与不该有联系的势力产生了交集。
梁王的嫡长女惊起一身汗,急忙伏身行礼:“谨……受教!”
‘是懂事听话的孩子。’馆陶长公主更满意了,扭头吩咐侍女端饮品过来,同时突然换了个话题:“阿姱,楚王子屡屡到访……”
“楚……楚王子!”一听这称谓,刘姱就明白怎么回事了,美丽的面庞迅速失去血色。
“五日后,宴请宾朋,刘静入族谱……”长公主刘嫖的话语极其平静,似乎一切是理所当然。
‘这么快?!还要隆重请客,大摆筵席?是了,刘静身为王女,是楚国的王主,绝非一般侍妾可比……’即使早知这必然会发生,即使明知如何说如何做能讨婆婆欢心,梁王主还是无法象一个贤良大妇那样说出‘多一个人伺候夫君,好高兴’‘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妹妹的’之类的贤惠话。
楚王主刘静,是梁王主姱心头的一颗刺。
经过父王的讲解,刘姱明白这件事上姑母无可指责——这同样不是姑姑的愿望——是朝局的需要。但她至始至终也搞不懂:她的婚姻对朝政会有什么影响?她又不是嫁出国门去和番!
两只纤纤玉手,越绞越紧……
刘姱十指的指节全泛白了——难道她和夫君两两成双的幸福日子,就这么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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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9、你来我往 。。。 
“宴……宾朋,入……族谱,定……其居……”
前方,姑母的话音袅袅地灌进耳朵:“能者多劳,能者多劳……”
梁王主姱的心仿佛被针刺着,生生地疼:‘来了,终于来了!我的家……能不能别住进我的西跨院?!长公主邸内宅还有很多空地呢!’
“楚王主嘛……”馆陶长公主说着说着,中间停顿一下:“……暂居侯邸旧宅!”
“侯邸旧宅?”刘姱王主猛地抬头,惊喜交加地望着她的姑母——姑母说的是堂邑侯旧宅?
梁王主听丈夫说到过……
‘堂邑侯陈氏’是大汉开国勋贵中的一员,但可惜,在功勋集团名录上只能敬陪最后几排。于是在定都长安修造各家官邸的时候,就吃亏了。黄金地块被位居前列的贵族还有宗室王侯们瓜分一净,小小的堂邑侯只能憋憋屈屈地去京都南城给自己造房子。
直到陈午与馆陶公主订婚后,窦皇后担心旧堂邑侯邸太小太旧,不够女儿住的。堂邑侯陈家才乘机挤进高尚辉煌的‘北阙甲第’,拥有了现在的侯官邸;而城南的旧宅,从此闲置。
“阿母,刘静居……堂邑旧宅耶?”王主姱尽力维持表面的平静,实际胸口‘扑腾扑腾’的乱跳。
这时,侍女们端来了热饮。王主姱的注意力都在姑姑身上,视而不见。
“然也,然也……”长公主接过饮品,慢慢呷一口,然后漫不经心的提起堂邑侯太夫人张氏上了年纪,总不好为区区一名孙辈的侧室就打扰到老人家的生活;所以,就选在旧宅了。也不用大费周章啦,只收拾出一个院子能住人就行了。
拨——云——见——日!
‘刘静不会住进来,不会住进来!我的西跨院中,依然只有我和表兄两个……就说嘛,亲姑姑就是亲姑姑。’刘姱的心都快飞起来了,点头之快如小鸡啄米:“唯唯,唯唯,阿母!”
将侄女的转忧为喜尽数收入眼底,长公主低头又抿一口,藏了笑容。
兴奋的同时,华夏贵女与生俱来的政治意识逐渐复苏。
理智,在百般纠结中与‘情感’——持平!
“阿母,如此,楚王父子得知……今上……”梁王的女儿惴惴不安地询问,想知道答案,又很怕知道答案——扔在旧宅,自然好。但这毕竟是政治联姻,攸关楚国的尊严和体面。要是楚王室出面干涉,该怎么办?另外,还要考虑皇帝大伯的想法呢!’
“无妨,无妨……”大汉长公主刘嫖举高手中光泽润华的玉杯,若无其事地欣赏起杯口被柄上的浮雕螭龙云纹来:‘旧宅也是陈家产业,住进去就算进门。只要不退货,是早点是晚些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这个麻烦又不是我想要的!’
姑母悠哉游哉的态度,使王主姱如吃了颗定心丸般气也定了,神也闲了:喜上眉梢,甜甜地昵到长公主身边:“阿母,阿母呢……”
“阿姱呀……”爱怜地拍拍刘姱明丽的面庞,皇帝姐姐含笑尽量婉转地为王主姱排解:皇后、皇太后时时赏赐阿娇衣料,不可能有比这更高档的料子了;后宫中的裁缝和绣女是天下最顶级的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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