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舞》第122章


……
“是的,陪葬品。”古教授小心翼翼地说,“据我所知……恕小人冒昧,‘静川’乃是英年早逝的四皇子的字,正如您提在墨宝上的一样。”
说话期间。光瑞自己摇动轮椅,缓慢移动到棺椁旁,费力地仰起头。看着光赫,恭维道:“你的字画,跟资料中记载的一样漂亮……”
继而,又不解地问:“但是,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何要撕毁阅览室里的藏书?——看到有关自己大作的记载,是睹物思人、伤心难过。还是另有隐情、愤恨不满?”
光赫面带愠色,声音低沉地回答:“我可以忍受史书上对他嗜杀成性的残暴歌功颂德,但是不能容忍书画界对我呕心沥血的作品张冠李戴——说皇子对新城王之女用情至深,妙笔丹青,寄托相思——凭着一厢情愿的推测,就敢言之凿凿地对他人下定断,不知道该说编者是自负至极,还是无知无畏!”
“噢,‘皇子命丧佳期,公主魂断蓝桥’是传颂千古、众所周知的佳话呀,不过……”说着话,古教授不自觉地把目光移向巨大的棺椁——好似有了透视能力一般,穿过棺壁,直视王妃——若有所思地说,“同样是东夷的公主,只怕……此公主不是彼公主。”
不待光赫搭话,光瑞就先无所谓地笑着,插言道:“史书记载的东西到底属不属实,只有当事者自己知道……呵呵,或者,还应了那句老话‘当局者迷’。就算是当事人又怎样?当事人也未必看得透、说得清究竟发生过什么。——退一步讲,就算知道事情经过,又能怎样?人都已经作古,真相已经被历史的尘埃掩埋,别说儿女私情,军国大事又如何?——你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别人记述下什么、连同事实本身,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愿意相信什么。”
“那么,你相信什么?”光赫居高临下,俯视光瑞,凛然质问他,“是什么把你变成了这样?又是什么让你偏执地自以为是,认为自己就是正义的化身,有权利、有资格干涉、左右别人的生活!”
光瑞的脸憋得漆黑,瓮声瓮气地说:“我只是想好好地活着、活下去——我有什么错!”
最后那句话一喊出口,仿佛“风烛残年”病体里所有的力气都随声音爆发出来,身体登时绵软下去,俨然堆在轮椅里的一摊烂泥。他张大了嘴,像只搁浅的鱼一样,不住地、没命地往肚里吸气——然而,吸进去的,却只是一些冰冷的、使身体更加临近死亡温度的寒气。
光赫早已被怒火烧昏了头脑,对光瑞那副凄惨的模样视若无睹,毫不动容、毫无同情心地喝道:“你想好好活下去,就不顾别人的死活了吗!——那些被你利用过的人,哪一个有好下场!”
光瑞兀自痛苦地喘息了良久,才稍稍恢复正常,冷笑一声,断断续续地说:“趋利避害……是人之本能……不要……不要总是指责别人,你自己呢?……还不是害死了妮妮……和爸!”
“我没有!”光赫声色俱厉地吼道,“如果说童光盈的死是因我而起的意外,童祖泰的死,根本与我毫无关系!”
眼见兄弟二人为了家事吵得脸红脖子粗,古教授侧立一旁,虽说一直插不上话,心里却很明白:这二位继续吵下去也没有意思、争不出个结果,只是白白浪费时间而已。眼下,几人身处密室之中,外人自是不知我们现在的状况,不过,相对的,我们也不知道外面正在发生什么事情。——再看大少爷一副病入膏肓、气息奄奄的垂危模样,只怕一口气上不来,就会咽气,到那时,麻烦更大!老朽我可付不起责任,收拾不了残局……
他一面想着,一面硬起头皮,朗声打断了兄弟俩的争吵:“二位稍安勿躁!今天,请殿下来,是为了揭开水晶棺的奥秘。这么吵下去,也得不出个有用的结论,不如,冷静下来,咱们一起想想办法,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好吗?”
看在古教授一把岁数、又好言相劝的份上,二位少爷算是给足了面子,悻悻地闭上嘴巴,各自扭转脑袋,气鼓鼓地不理睬对方。——见状,古教授无奈地继续和稀泥:“对了,说到诅咒……我们清理完棺椁内的物品之后,在底部发现了一些铭文——小人翻遍了图书馆,也没能破译出来,一直想向殿下请教。”
说完,他移动脚步,走上阶梯,来到光赫身边,俯身指给他看:“您请过目。”
光赫暂时按下对光瑞的满腔愤懑,转动眼球,目光随着古教授的手指,望向棺材底部。这才发现,下面确实有一些符号样的文字。他眯起眼睛,一边仔细端详,一边轻声读着:“纵使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话一出口,光赫的心不禁猛然一沉,背上激出的一层冷汗瞬间被冰库里的低温冻结成冰,身体由内而外地透着寒气。
看到“殿下”脸色煞白、神情古怪,古教授赶忙开解他:“原来,只是一句表明心迹的誓言,不是神秘的蛊咒。呵呵,类似的铭文很常见,只是表达逝者的一种美好心情、素来愿望罢了。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光赫阴沉面色,直起身子,目光定定地落在棺底铭文上。此刻,那张脸俨然变成了一块金石版面,冰冷僵硬,没有表情,然而,在外人看不见的内心里,却正经历着一场情感的暴风骤雨:“美好心愿”呀……混账!这有什么可“美好”的!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也配拥用“美好”这个词!他的愿望总是伴随着生灵涂炭、血流成河!有多少人会成为他野心的牺牲品、登天的垫脚石!……就算我没有能力去干涉、评断家国大事,但是在我们几人的因缘纠葛里,他永远都是我最大的障碍、最强的敌人!……在无数次轮回中,大家都在谋求各自的福祉,经营专属的爱情,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为什么偏偏只有我是个例外!为什么只让我做出牺牲和让步!我不是神明、不是圣人、更不是参透世事的得道高僧!我只是一个凡夫俗子、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没有掌控天下的雄心壮志,没有救万民于水火的慈悲宏愿,只有一个质朴到不能再质朴的愿望,想要一种快乐安宁的生活,一个两情相悦的恋人——只想跟她在一起过着简单的幸福生活,相敬如宾,白头到老——难道,这也有错吗!为何老天要这样待我!吝啬到这样小小的心愿都不肯满足我……——今生今世,无论如何,想方设法,我都不能再让这种苦难的命运轮转下去!命由我不由天!我偏要跟这贼老天斗一斗!……
第一卷 人生若只如初见 第一百四十三章 怒不可遏
话说,光赫读出棺材底部的铭文之后,便闷声不响,在心中暗暗较劲儿。与此同时,台阶下的光瑞虽是扭着脸,表面摆出一副不理不睬的姿态,实际上,却机敏地竖着耳朵,时刻监听那二人的对话。
不过,这会儿,好像为了故意迎合室内冰冷的温度一样,大家都沉默了,彼此间慢慢筑起道道看不见的冰墙。为了打破僵局,光瑞不得不忍气吞声、放下尊严,转过脸来,再次抬头向阶梯上望去,带着哀伤的表情,用悲凉的目光凝视兄弟:“三弟……对不起……我、我不该‘自以为是’地做那么些‘多余’的事情,害你……不幸福。可是,大哥纵有千般不是,初衷总是好的。我是真心想帮你,撮合你们两个,希望你们幸福的……而且,你扪心自问,从小到大,大哥可曾欺负、亏待过你?”
一番话下来,光瑞见光赫还是一脸无动于衷的麻木神情,便又轻叹一声,带着哭腔,自我检讨道:“我承认我说的‘帮你’,实际上是为了‘帮自己’,我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但是,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出于求生的本能……我、我想活下去……”
不料,对此,光赫却冷冰冰甩出一句话:“利用金藏,往童氏医院里渗透资金也是出于‘求生的本能’?”
听闻此言,光瑞不禁一愣,继而尴尬地承认说:“是我的错,是我贪心不足,是我存心报复光辉。但是、但是,我也遭到惩罚和报应了——金藏默下我的钱中饱私囊,明德大学也陷入财政危机……”
不等他把话说完,光赫就怒气冲冲地斥责他:“你明明知道金藏是一只欲壑难平的禽兽,还敢用自己的血肉和手足去喂养他!——养虎为患。自食恶果,落得今天这个下场,完全是你自作自受!”
遭到弟弟一顿呵斥,光瑞面如灰土的脸庞更添一份死相——松弛褶皱的皮肤不自觉地向下垂坠,颧骨突兀地顶了出来。眼睛失去生气,蒙上了厚重的雾霾,如素纸般惨白的嘴唇却隐隐透出乌黑的颜色——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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