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十年》第5章


原的路纵深向前,草长得浓密青翠,每一根叶脉,都在阳光下惬意地舒展。在灰绿色的青稞麦田深处,更多的是深色的牧场。天空的蓝色,使各种色彩融合在了一起。在路的拐角,不起眼的格桑花,不费多少力气,就开得灿烂辉煌。
而真正的好戏,却是在晚上。暮色持续的时间很长,每一阵风,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说话。有的低吟,有的连续发出爆裂声,从中能领会到一种迫切甚至专横的激情。我早已忘记了回北京的事情,直到有一个晚上,坐在某个藏族老乡家的帐篷里,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难以离开这个地方了。
这是一种中了毒的感觉,要是你没有经历过的话,我说再多也没有用。总之,事情就这样发生了,两个月后,我向单位递了辞职信,然后,再一次地,我来到了青海。
这一站,是在玉树。黄河的源头。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真正离开过它。我找到了自己情感的宣泄口,也找到了自己心灵洞开的源头。当我开始决定要为这里孩子的教育做一名志愿者时,多年来,我内心的痛苦、不安、焦虑与忧郁,得到了释放。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我每年从四月到十月,会有六个多月,在青海玉树呆着。我在结古镇的一条巷子里,租住着一家汉民的小屋,房租每月两百多。房东是个慈祥少语的大婶,丈夫去世早,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孩子。
第三章 诺华:我爱高原红(2)
如果不用下乡,我的日程表大致是这样的:
早上6:00,起床。西北,天亮得很迟,我会喝点凉开水,然后盘腿坐在床上,调息,做一个小时左右的冥想。
早上7:30,天空发亮。街上空无一人。在这个海拔四千米左右的地方,即便是夏天,早晚也非常寒冷。我穿好夹衣、毛衣、大衣,蹬上运动鞋,出门散步。
不能做剧烈的运动,否则会头痛。这之前我曾经历过两次,差点命都没有了。我是个运动惯了的人,现在则只能每年冬天,回到北京后再长跑。
早上7:40,和街上早早起来去结古寺转经的老阿嬷点头微笑。有时候,我也会默默地跟在她们后面,陪着她们走上那么几圈。空气非常清冽,我们谁也不说话,除了偶尔能听到她们嘴里发出细小的念经声,就是盘旋在高空的老鹰的尖鸣。
我的心里,非常的安宁。如果你听过那句“心轻上天堂”的话,那么这个瞬间,我就已经是在天堂了。
也是因为有了这样转经的经历,让我才意识到了,在我们想来,很多藏民转经,是为了祈福,可其实,也是他们内心的一种必需。他们也需要用这样纯净、安详的时刻,来忘却尘世间的烦恼,达到忘我的境地。
不转经的时候,我会去河南人开的糊辣汤早点摊上坐一坐,这里和西北很多城市一样,汉人中多河南人、四川人。见我常年在这些地方走来走去,他们也会好奇地问我在做什么,当知道我的工作后,都会举起大拇指,但也会面露疑虑,“真的只是志愿者?不需要赚钱养家吗?”
我哈哈大笑:“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呢。”
对钱,我是真的没有什么特别在意的。我从没有打算结婚成家,也不打算生孩子。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上,只要我够吃够穿,不就行了?而且,我还年轻,远远没有到为年老体衰发愁的时候。即便真的到了那一天,我想那时国家也富裕了,总会考虑到我这样的孤寡老人吧。
早上8:30,结束了散步。街上也开始零星有了人气。上班的、做买卖的,陆续走了出来,在路边互相打起了招呼。这是一个典型的藏族聚集区,能看到很多穿藏服的男男女女。政府部门以及各种办事处内,也有不少黑红着脸膛,细长眼的藏族工作人员。尤其是年轻一代,多受过良好的教育,普通话说得大多都很好。
太阳渐渐出来了,高原的阳光,一出来就像利剑,射在热腾腾的土地上,幸好有蓝天的反射,加上一股清凉的风吹了起来。我回到“家”里,脱掉厚厚的棉外套,只剩下毛衣。然后收拾收拾房间,给窗台上的广口玻璃瓶里,换上新摘的野花。
早上9:00,准时到办公室报到。哈,是的,虽然我只是个志愿者,可是我有办公室。是当地一个朋友在政府礼堂的角落,为我安排的一个房间。因为后面就是后台,所以还能暂时当仓库。几乎每隔几天,我就去一趟邮局,从那里取来从全国各地寄过来的包裹,有大的,有小的,大到几卡车的衣物、活动课桌椅,小到一双袜子、一个笔记本。
还有很多很多的汇款单。每一张汇款单上,都会注明捐赠人所要帮助的孩子名字。
现在,你该知道我有多么忙了吧?
我每天都要工作,除了分拣那些衣服、书包和书本以外,我还要为那些汇款单造册,并且找到网吧,上网去通知捐款人。然后,每个月的某几天,我必须找到一辆卡车,拉着这些东西,还有取出来的钱,到走一天一夜也常常到不了的那些藏区,将钱交到孩子的家长手里。 。 。。 想看书来
第三章 诺华:我爱高原红(3)
囊谦,称多,曲麻莱,你听过这些地名吗?它们遥远而陌生,一年到头,只有冷暖之分,没有四季之分。路极难走,很多地方别说公路,就是窄小的土路也没有。开着越野车,只能照着大概的方向,径直向前。
那里有很多你无法想象的、有着最纯洁眼神和笑脸的孩子。他们很多人,每天只能吃一顿饭,没有菜,只有粗粮。他们睡在冰冷寒气四起的砖地上,最多只铺着从家里带来的一条褥子。他们的课桌,是干土垒起来的。他们没有笔和本子。教室窗户没有玻璃,冬天只能让寒风长驱直入。没有电灯,地面凹凸不平。他们的老师,形容憔悴,穿着破旧,但却和他们一样,常常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
每一次,我走过这样一所学校,都会忍不住热泪盈眶。
两天前,我才从囊谦回来。
没有走过这路的人,根本无法想象是种什么情况。
连续的翻山越岭,一直都在悬崖绝壁上。路很窄,两辆车都无法交汇。路上没有一块平坦的地方,全是石头,在前面带路的车因一路颠簸轮胎都颠破了,后车窗的玻璃也掉了下来。直到下午四点,才到达瓦作村小。
瓦作村小有学生九十六人,全是藏族孩子,只有一位代课老师。代课老师的月工资只有两百元,而且岁数已经比较大了,还不太会说汉语。
为什么我会到这些地方来?
是的,它们就是我现在在青海的工作。我要走访、要调查,才能给无数的捐赠者,提供最为直接和翔实的资料。我们高原红助学网有无数的义工,虽然没有人像我一样,一年里会用半年的时间,留在这里,但每年夏天,都会有义工,千里迢迢而来,跟我一起,沿路考察,发放捐助款项。
虽然每次,我都会要求老师拿出贫困生的名单来,但我其实比谁都知道,这里的每个孩子,还有他们背后的每一个家庭,都是需要被捐助的对象。
告别了瓦作村小,我们继续向麦曲村小进发。
沿着麦曲河边不成形的路向里走,路上时有塌方,有的地方车辆很难通行,大家一起下车搬石头才能通过。
车子最后在大河前停住,麦曲村小就在对面的草原上。
根本没有路能过去,司机狂按喇叭,招来了对面村里的摩托车来接我们。
开摩托车的,多是一些外表粗犷、性格直率的藏族小伙。他们载着我们在只有轮胎宽的小路上翻过两个山头,跨过架在麦曲河上摇摇晃晃的小桥,贴着悬崖峭壁边的小路,下面就是急流翻滚的澜沧江水。
直到傍晚七点,才到达了学校。
村里的人们对我们充满了好奇。他们不知道我们是谁,来干什么。他们小声议论和猜测着我们。由于闭塞的交通条件,几乎没有外人进入过,我们三个汉族人打破了这里的平静。他们不知道啥叫义工,只是知道我们三个从很远的地方来的,知道我们叫“高原红”。
学校是1999年村里自建的,现有学生一百二十多个,只有一个代课老师和一个从寺院借来的喇嘛老师。
非常简陋的教室,桌椅似乎随时都会散开。这里的孩子们也都是睡在冰凉的地上。很多孩子因为天冷,没有足够的衣服穿,长年累月手上都长着冻疮。
离开学校时,心情非常沉重。可是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操场上折断了的旗杆上,还飘扬着的国旗。
也许就是这样的国旗吧,每一次,都能让我从压抑的悲哀中,振作起来。我想到我身后有那么多人,惦记着这些孩子,想到每天,我都能收到的汇款和物资,我的心,就能从寒凉的痛楚中,温暖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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