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龙壁》第30章


有什么归属感。我觉得,与玄佾在一起的几百年,都比不上和你在一起的那五年。”
他晃了晃酒坛,液体与内壁相碰的轻快水声揭示了瓶内的酒水已余量不足。“世人都说,一醉解千愁。酒是好东西,醉了就能忘记一切,什么烦恼都抛到脑后了。记得那一次我们几个在永昼宫喝酒,你们都饮得痛快,也非要让我一起。我当时其实很不高兴,因为我既没有什么烦恼的事情,也不想抛开过往发生的一切。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每一天,每一刻,对我而言都是很珍贵美好的回忆,我恨不能深刻于心,怎么会舍得忘记。所以那次我做了些手脚,根本没饮下多少,而你们早就喝得七荤八素的,也发现不了。其实啊,千杯不倒的名号还是归清和的,哈,倒是委屈他了。”
他仰头,灌了满满一大口酒,突来的辛辣刺激将他逼出了些泪。他道:“只是,现在,我宁可醉一场,忘记我在凤巢听到看到的一切,忘记这两日在我脑海中逐渐清晰的事实。”
他说了这半天,也不闻那人回应。他也无所谓,随意往后一躺,空了的酒坛子被他松了手,咕噜咕噜顺着屋檐的斜坡一路滚下来,“咚”地一声重重砸在地上,却没破碎,又顺势滚了几圈,和其他的四散的酒坛子撞到一起,打了几下旋儿就定下不动了。在倦意即将涌入的时候,微微吹拂的冷风中隐隐约约夹着一句话。“你后悔吗?”殷寂言维持着姿势,努力撑大了眼睛,望着无星无月的浓黑色穹顶,声音轻似蚊吟,却清晰,认真,且温柔:“我在这人间第一眼看见的人是你,从此我再看不见,装不下其他的人啦。”
“从始,至终,我都愿意为你赴死,哪怕现在,这一刻,这一瞬。”
殷寂言第二日醒来,还没走出院子几步,宣央央就过来了,跟他说姜沅瑾已经走了。
许是宿醉还未完全回过神来,他在原地呆了好一会儿,而后竟有些慌起来,直愣愣地问:“他有说去哪里吗?”
看见宣央央摇头,殷寂言的心一点点地沉下去,忐忑逐渐被一腔委屈不甘和愤懑所替代。好歹该跟自己说一声吧?他这边还没做什么,姜沅瑾就先来个不告而别了。殷寂言越想越不满,脸色也变得不怎么好。他突然想起,那块从赤火藤妖身上落下来的龙心碎屑,这原本应是属于蔚苍雩之物,自己本打算交给姜沅瑾,结果那时脑子里杂七杂八的事情搅得他一时忘记了这事。
殷寂言揉揉额头,头还有些晕眩。依自己对姜沅瑾的了解,他有可能去的地方,无非就是永昼宫,或者去找蔚苍雩。那日看见这块红色小石块的时候,姜沅瑾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太正常,脸色很差,定是想到关于蔚苍雩之事,所以他此去找蔚苍雩的可能性最大,而且若是永昼宫,大可不必瞒着自己。
蔚苍雩的住处,殷寂言还依稀能记得起那地方,就是自己复生初醒的那处洞府。只是当时苍雩言道那是他的临时居所,如今并不能肯定他还在。但殷寂言还是决定走一趟。
想清这些,他缓了缓情绪,对宣央央道:“好吧,我知道了。既然这样,我也不多留了,小宣你替我谢谢宣府主这几日的收容。”
宣央央听闻他也要走,面上顿时露出不舍之态,忙道:“谢是不必,你们本是客,却是因为周墨的事情没有好生招待你和昭沅君,倒是我很过意不去……不过,殷先生你急着走,是去找昭沅君吗?”
“是啊,”殷寂言想了想,接道,“不过走之前,我还想再去看一眼周墨。他怎么样了?”
宣央央叹了口气:“刚才我去看他,还在昏睡,没什么变化。”
“别灰心,会好起来的。”殷寂言拍拍她的肩,似是安慰着,“走吧。”
为了保持屋内的温暖,周墨房间的门窗并不常打开。两人一进屋,扑面而来一股暖意,殷寂言呼吸间,眉角不易察觉地一动。
他看了一眼内室的卧榻,上面整整齐齐地铺着一床锦被,花式纹样像是女子所用。
“你晚上就睡在这里?”
宣央央点头:“是啊。”
殷寂言感慨道:“很辛苦吧,看你的气色并不怎么好。”
“还好,其实并不累,”宣央央浅浅一笑,“除了喂药梳洗,我也没做什么事情,他就这么躺着,也没个动静让我折腾的,家里的事情也不需要我操心,说起来还比在永昼宫的时候要来的轻松呢。”
“生活变轻松了,但你的精神却变差了。”殷寂言的目光一直落在正在昏睡之人身上,“你真的很在乎他,这么担心他。”
“是啊,”宣央央也没否认,面上疲色愈显,“我多希望这一切都是在做梦,等醒来的时候,他活生生地在我眼前,仍是啃着他怎么也看不明白的道书;一遍又一遍嘴上说着让我不要随意去男弟子居住的地方看他,心里却暗暗喜悦;我故意喊他小师叔,他不甘示弱地顶我一句大小姐;就算知道不合适,也愿意陪着我一起做冒险的事情……”
殷寂言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看着越来越恍惚的人,用非常缓和温柔的声音细语道:“你太累了,休息一下吧,或许等你再次睁眼的时候,一切又会不一样了……”
宣央央的眼皮越来越重,她呢喃般地应了一声,很快睡过去了。殷寂言把她放到卧榻上,替她掖好被子。而后一步一步走到床前站定,一言不发地盯着床上的人。
他等了片刻,仍是不见动静,才开口道:“她暂时不会醒来。不过你既然已经醒了,就不要装睡了吧。”
床上的人眼皮下一动,突然睁开了眼睛,利落锐利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射出来,稳稳落在殷寂言身上。明明是同一张脸,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殷寂言心中的想法得到确认,却丝毫不觉得松了一口气,甚至有一丝压抑和难过。
玄佾打量了他好一会儿,像是看一种新鲜的事物,嘴角很自然地上弯,语气倒是和缓轻快:“你看上去好像不太高兴,为什么?不想看见我?”
殷寂言摇摇头:“你的出现,相当于昭示了这具身体里另一个意识的湮灭。我自己并没有什么,只是替周墨和躺在那边的女孩子感到惋惜而已。”
殷玄佾稍微有些讶然。他道:“那个人的记忆我有些印象,似乎你跟他没什么关联。”说着,又失笑一声,“我和你,在天域的时候,接触的不算少,虽然你那时没有意识。我以为,至少你会向着我这边。第一次看见你化成人形的样子,也是让我挺意外的。”
殷寂言不以为意:“你活这么久,什么没见过,这世上,还有能使你觉得意外的事情,我该感到自豪吗?”
殷玄佾无所谓地笑了笑,对殷寂言硬邦邦的回话十分宽容,没有丝毫介意,还很不吝啬地夸赞:“你很不错。果真是如我想的一般,优秀且独一无二。”
“你本就该相信你的眼光。”
殷玄佾淡淡笑着,慢慢撑着身子坐起来。
“昨天沈映凉来过,”殷寂言语气肯定,“是她帮你的?”
“嗯?你也认识她?看来你的经历还是挺丰富的。很久之前在斩杀冥域阴司狐的时候,我们有过合作。”玄佾说着,“她用了定魂血珀替我驱除干净体内其他魂魄残留下的意识。我记得那也是冥域的宝物吧。”
明明屋里很温热,殷寂言却恍然觉得吸进肺腔内的空气都带了凉意。“那也就是说,周墨他,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是永远不存于世了。”
“……”
一时之间,全室静默。
“我很抱歉。”殷玄佾最终这样说道。
殷寂言闭了闭眼,单手捂头,晃了晃脑袋:“我第一眼见到周墨时,就发现他跟你长得极其相似,所以我才会给他更多的关注,想要保护他不受伤害。我甚至曾想,要是他不是周墨而是你的话,那就好了。可是真到了这一天,我竟然会替他难过。说起来也真是可笑了。你这句抱歉说给我不合适,应该跟那个女孩说。她叫宣央央,是周墨的……”
“我知道。”殷玄佾半靠在床头,摩挲着手指,“我说过,我对周墨的记忆有些印象,绝大部分都与这个女孩有关。他们很般配,感情很不错的样子。也只能说造化弄人,拆散他们也是不得已,我确是深感遗憾。”
“所以,你这算,是复生了吗?我遇见过苏无相,她打算帮你复活。”
“当然不,怎么可能如此容易呢。”殷玄佾有些痛苦地皱眉,呼吸有些急促,调息了片刻才接道,“魂魄,肉身,心血,三者不可少一。没有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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