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朝阳》第159章

没有成年的小孩子，肥大肮脏的军装不合时宜的挂在他瘦弱的身体上，他像冰冷的石柱一样僵硬地立在那里，正用极度惊恐的眼神抵触地盯着苏启光。
苏启光顿觉索然无味，冲牛旦摆了摆手，带他下去。
那个俘虏突然咬紧牙关，进而用尽全力大声呼喊，凄厉的声音将周围的人吓了一跳，牛旦端起枪托砸了他一下。
苏启光略懂得一些日语，走到被按倒在地的俘虏面前语气平静地用日语说道：“先别忙着喊你的天皇爷爷，万岁效忠之类的，我们的政策是优待俘虏。”
他说完后，转过身吩咐牛旦把俘虏带到别处，给他点儿吃的。牛旦极不情愿地去执行这项任务。
苏启光站在村子北坡的高地上，看着面前的川坝像是漂浮在青波碧海上的一粒珍珠，周围葱茏的绿色更衬托出川坝的宁静。八月的风裹着热浪拂在脸上，他突然觉得有些困顿。
宝平慢慢走了过来，站在他身边。
“宝平！你回家吧！”
宝平以为自己听错了，原本以为家早已不存在了，如今家又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但是还是原来的家吗？
宝平的脚像是踩了棉花一样，轻飘飘地飘向村子东面的那座曾经温暖的简陋房子。他走过那条泥泞不堪的路，转过那段土墙，站在斑驳的大门前停了下来。大门敞开着，院子里空落落的，没有晒好的红薯干，没有悠闲散步的鸡群，什么都没有了。
一个佝偻的人影从房子里走了出来，端着一个破烂的陶盆。
“娘！”宝平跪在了地上。
“啪！”宝平娘手里的陶盆摔落在地，碎成了几片。
她跑过去将儿子紧紧揽在怀里，曾经以为自己会永远的失去他，现在的突然相见令她感到是一场不真实的梦。
她将宝平扶起来，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紧紧抓着儿子的手，生怕再丢失了。
一根梨木枝轻轻抽打在宝平的后背，宝平不知是谁如此讨厌打扰他和母亲的团聚。他转过身看去，一张痴呆肮脏的脸钻进了他的眼睛。
竟然是陆奇玥，宝平不禁惊喜交加，正待要张口询问。突然看到陆奇玥指着宝平大声地尖叫起来，那种歇斯底里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宝平娘很熟练地抓住陆奇玥的手臂像是哄孩子一样喃喃说道：“不怕，不怕！”
陆奇玥慢慢安静下来，抱着手中的梨木枝笑道：“不怕！不怕！狗蛋儿不怕！娘在这里！”
宝平娘叹了口气，抹了把眼泪，将陆奇玥和儿子拉进了屋子。她一直以来都在庇佑着这个人们视为不祥的女人，因为自己的儿子喜欢她。
在川坝最初的岁月里，苏启光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整顿队伍，建立组织机构，帮助老百姓恢复生产，还有就是审判贾老爷，福叔。两天后，川坝北坡的桉树下，随着枪声响过，罪恶的灵魂随着他们的皇军主子而去。
苏启光独自一人来到宝平的家，院子里晾晒着从贾老爷那里分来的有些发霉的苞米。屋子里轻轻传来说话声，温柔地像是唱着一首绵软的歌。
门虚掩着，他刚要敲门，只见宝平端着水盆走了出来。
“苏队长！”
“嗯······我来······”
宝平道：“你是来看小玥的吧？”
苏启光注意到了宝平对陆奇玥称呼的变化道：“是的，今日好不容易有时间来看看。”
宝平领着苏启光走进了屋子，屋子里最周正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衣着还算整齐的女子，呆呆看着手里的一根梨木枝。
苏启光敏锐地捕捉到了陆家兄妹的那一抹相似，他的心隐隐作痛。他想到了陆剑忠，不禁缓缓向前走了两步。陆奇玥惊恐地躲在了宝平的身后。
苏启光轻声说道：“别怕！我是你哥哥的好朋友，你大哥，你还记得吗？”
陆奇玥除了惊恐，没有一丝的反应。
苏启光不遗余力地说道：“没关系，我们会慢慢认识，一切都会过去，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大哥好吗？”
他像是在哄一个孩子，又说了一会儿话后，宝平娘回来了，宝平将陆奇玥托付给她随同苏启光走出家门。
二人一路默不作声，空气有些沉闷。一直走到一片荒芜的麦地，苏启光停了下来，点了一支烟塞进宝平的嘴里道：“战利品，尝尝！”
宝平狠狠吸了一口，吐出一片烟雾，让他的眼睛变得更加迷离。
苏启光问道：“她的头发，衣服是你梳洗的吧？”
宝平默认。
苏启光又追问道：“你喜欢她？”
宝平抬起头望着远山，叹了口气道：“俺配不上她！”
苏启光踢了踢地上的乱草道：“如果你愿意，组织上······”
“不！”宝平拒绝得很坚决，“你别看她现在疯了，傻了。她一直都不属于这里，她从来就没有真正属于过这里，”他扔掉烟头看着苏启光一字一顿地说道：“苏队长，既然你认识她，如果有机会就带她离开这儿，给她好好治病，俺不能害她！”
苏启光无力地拍打着宝平的脊背轻声说道：“好兄弟！好兄弟！”
第一五一章　破壁计划
更新时间：2012224　21：09：12　字数：2241
民国三十四年夏
细雨在黄昏的相伴下冲刷着陪都重庆，天际间迷濛一片。临江门码头的石阶上除了背背篼的男孩默默蠕动着瘦小的身躯外，几乎很少有行人走过。
码头边缓缓靠过来一只乌篷船，船夫将船固定好后，小小的乌篷船迎来一阵喧闹。拿着包袱挎着菜篮子的妇人，办公室里的文书，三个欢快的学生纷纷走上岸来，最后上来的是两个一老一少形同父女的人。
父亲模样的人头发已经斑白，身着一件灰布长衫，消瘦的脸上戴着一副边框很大的眼镜。他旁边的年轻姑娘长得很美，齐耳短发，有一双灵动的眼睛。她秀美的脸上隐约有一种沉稳和干练。那年老者便是前南京中共负责人汪书记，后者便是被临时从八路军分区调来的李晨冉。
重庆早已有了中共的八路军办事处，但是这一个可以在重庆正大光明行动但是会受到诸多限制的机构。很多时候情报的收集，物资的争取偏偏会交给这里的另一部分人。他们是光明的化身，却只能生活在阴谋和杀戮中。几个月前的一次行动，使得这股力量受到重大损失，而局势之复杂多变，难以预料。不得已从根据地又秘密抽调人员，潜伏于这山城之中。
此次汪书记不得不用真实的身份，谋得了重庆爱华女中校长之职，成为化名汪墨玉的李晨冉的父亲，汪墨玉的身份便是爱华女中的国文教师。
他二人之所以顺利获得这么个身份，而且一应资料齐全，无一漏洞全要归功于重庆中共组织的一个神秘人物。这个人物神龙见首不见尾，李晨冉只知道他的代号是面壁僧。她来之前曾经被告知，即使全体重庆地下组织的成员都会死，也必须保证面壁僧的安全。他们现下的主要任务是搜集重庆国民政府的最新政策动向，已经有一个人潜伏在政务部长周培源的家中，只需要李晨冉找机会潜入周家重新将这一条重要的线再次连起来。
此时雨已经停了下来，但天空并没有变得清爽，而是笼罩在雾中。
李晨冉扶着汪书记走上石阶，她头一次踏上完全属于中国的地盘，仰头看着雾中神秘的山城重庆，不由得一阵感慨。
“老爷，小姐坐滑竿吗？”一个瘦干的中年人过来问。
汪书记点了点头道：“爱华女中！”
“要的，”那人招呼其余的人过来，扶着李晨冉和汪书记上了滑竿。
李晨冉躺在了吱呀作响的滑竿上，沿着石阶慢慢向上旖旎而行。她突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她被人托举着，好似拥有了无穷的力量，能让她平安地走出困境，走向光明。
很快他们来到一处建筑前，西式洋楼独立成户，楼前一株古老的榕树遮住了大半个庭院。
汪书记带着李晨冉走进院子，收拾好东西后将她带到里间小声说道：“明天随我去一趟周培源家，他是我以前的同窗好友，有一个小女儿正在爱华女中上学，你想办法接近她，这样我们行事方便些。”
李晨冉点头道：“我明白！”
第二日，汪书记同李晨冉来到位于西山的一幢洋房前。白色拱门，大理石石雕，小喷泉还有前面那种满玫瑰的小花坛。这些都令李晨冉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南京的陆宅，所不同的是这片庄园规模远远比南京的陆宅小了几分。
仆人递过名片后将汪书记和李晨冉请进了客厅，客厅不大，但是装饰很典雅。周培源五十上下年纪，一身灰色西装，鬓边的几缕白发掩盖不了他的儒雅。
“敬涵老弟！多年不见！还好吗？”周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