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糖恋人》第21章

感觉到眼前蓦地舒缓的一暗，许妍苹倍感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早就瞎了一半了，被你和那个大美女闪瞎的。」
「别乱说，我看你是被太阳晒昏头了吧。」翟立衡好笑地说道。
「你就大方承认没关系嘛，用不着觉得不好意思。」许妍苹想扯出一个轻松自如的笑弧，最终却仍是抿成一条不太开心的直线，「我要回学校了，再见。」
翟立衡一把拉住她，对她澄清道：「她是我大哥的前女友。」
「哦，有谁规定弟弟不能跟哥哥的前女友交往吗？只要上一段关系结束得彻彻底底、乾乾净净，下一个恋爱对象要选谁都是个人自由吧。」不知怎地，许妍苹觉得自己愈说愈闷。
「你为什麽要跟我说这些？」翟立衡看着她明显不悦的表情，若有所思地问。
「日行一善罗。像你这麽严肃的人，不小心爱上大哥的前女友，说不定会给你带来罪恶感，我只是顺便开导你一下。」啧，这种假惺惺的虚伪对话何时才能结束？
「……『顺便』是吗？你怎麽知道我爱她？」翟立衡再问，沉吟思索中的脸庞渐渐有了笑意。
这话听在许妍苹耳中自动转译成他的变相承认，於是她只好用更加满不在乎的口吻说：「我看见你对她笑，而且笑得很……亲切，」不知为何，「温柔」两个字她就是说不出口，「这可不是公司里每个人都有的待遇，对吧？所以她对你来说是特别的，显而易见。」
「可是我记得，叫我别老是成天紧绷着一张脸的人，不就是你吗？」翟立衡提醒她。
「这……随便啦，反正你爱对谁笑就对谁笑，那是你的自由，与我无关。」他没事这麽听话做什麽？许妍苹暗忖。
「那你在生什麽闷气？」
「我没有。」
「你明明就板着脸，还说没有？」翟立衡抬起手轻轻捏了下她的脸颊。
「就算我有，又关你什麽事？」许妍苹拍开他的手，赌气意味浓厚地反问。
「当然关我的事，你对我来说是很特别的朋友。」翟立衡刻意强调了「特别」这个字眼。
「有多特别？」哪个怪胎不特别？他想扯谎也得看对象，她可是个中高手。
「想知道的话，就先去跟我吃午餐。」翟立衡提议，唇边悬着胜券在握的笑。
「我才不想知道──」话一出口，许妍苹就後悔了，因为她意识到自己拒绝得太快，反倒显得欲盖弥彰、心里有鬼；顿了顿，又改口说：「不过肚子确实有点饿。」
「那还等什麽？走吧。」翟立衡的车就停在旁边，他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请她先上车。
「哼。」许妍苹终究还是坐上了熟悉的座位，在心底暗暗发誓，吃完这顿「最後的午餐」，她就要跟这个说谎不打草稿的家伙划清界线，彻底地。
只是一直望着窗外风景的她，却没有注意到他望着自己的眼神里始终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
半糖恋人　73
当那两张熟悉的面孔一前一後从餐厅门口走进来，王老板撇了撇嘴角，说不清是感到荣幸还是头疼。
「唷！欢迎两位再度大驾光临，今天想吃点什麽？」王老板走向两人落坐的靠窗桌位，已经做好被奥客刁难的心理准备了。
「裕民，怎麽还是你亲自招待？不是有请工读生吗？」翟立衡笑问。
「你们是『贵客』欸，他们太嫩搞不定。好啦，接下来店里客人只会愈来愈多，趁现在单子还少，快告诉我你们要吃什麽，我叫厨师优先帮你们做。」王老板差点要当着他们的面打出呵欠来。
翟立衡点了一份商业简餐之後，看向坐在他对面却一语不发的女孩，「许妍苹，你要吃什麽？」
「我猜猜看，还是蛋炒饭加半糖巧克力奶昔吗？」王老板对她的点菜风格实在太印象深刻了。
但许妍苹这回却出乎意料地好商量，只点菜单上有的东西，「今天我要吃青酱义大利面，饮料要热红茶。」
「呃……好，你们稍等啊。」王裕民怔了一下，随即点头应道。举步走向厨房前还不无诧异地看了好友一眼，用不解的眼神无声地询问：这小妞是吃错了什麽药？怎麽突然变得正常了？
翟立衡回以一记苦笑，并未没有太多表示。
之後又沉默了半晌，许妍苹才开口说：「我在考虑辞掉这份工读，可能开学後会找系上有兴趣的学妹接手。」
「哦？你做得好好的，为什麽突然之间又不想做了？你不是那种草莓族。」翟立衡感到些许讶异。
许妍苹看了他一眼，很快又移开目光，看着窗外的街景说：「反正该学到的东西我都一项不缺地学到了，而且事情变得愈来愈不有趣了，没意思……」
「我想知道是什麽事情让你觉得没意思。」翟立衡坚持地问。
「人际关系。」许妍苹倒也老实回答，「在创世纪工读的这段期间，光是我听见的小道消息就多到可以编出一年份的上流公司八卦杂志，让我不想融入都不行，可其实我一点也没有参与其中的意愿，所以我大多时候都是哑巴。我想这种经验在日後那些需要我装聋作哑的场合，会很有帮助。」
「嗯，那真正的理由是什麽？」翟立衡定定地看着她，「你要是无法忍受早就走人了，不会等到现在。」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他了解她的个性，「我要听你说实话。」
许妍苹深呼吸一口，凝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欣赏那种界线模糊的交友关系，一不小心就会出错，造成误会。比如说，你就让我觉得很困扰。」
「我？怎麽说？」翟立衡听她这麽说居然笑了。「困扰」是吗？他愿闻其详。
「翟先生，我觉得我们好像过从甚密了，」沉吟了一会儿，她皱着眉头说，「普通朋友可不会去干涉对方式是不是会被小混混殴打，也不必担心会不会在不知不觉中被别人误会是对方的伴……总之我讨厌这样。」
「原来你就在胡思乱想这些啊？我说过你是特别的。」翟立衡淡淡一笑，语调柔软得像是在哄一个为了解不开数学习题而闹脾气的孩子，「再说，我可不认为你会计较这些无关紧要的芝麻小事。」
「以前是无关紧要，但现在我改变想法了。」许妍苹有些不自在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下意识地移开与他对视的眼神，「而且天晓得你认知中的特别有多特别。」
换作其他男人对她说出相同的话来，也许她听了再多遍也没半点感觉，但眼前这个明显软下身段、好声好气对她解释的男人是翟立衡，他连嘴角的一道小小弯弧都是那麽难能可贵，让她不得不重新考虑绝交的念头。
啧，这是怎样？她这时才晓得原来自己也有这麽优柔寡断的一面。
「许妍苹，你看着我说话。」翟立衡索性用手摆正她的头，一脸慎重地问她：「你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了──你不喜欢我吗？」
「我不……不讨厌就是了。」在他认真眼神的注视下，许妍苹无法信心十足地说谎，只好拐着弯回答。
「喔，才这种程度而已啊？」翟立衡心里觉得好笑，表面上却故意装出一脸失望，「我没想到我们对彼此的观感落差会这麽大……」
「什麽落差？」许妍苹愣了愣。
「你用我刚才问你的那个问题再问我一次。」
「啊？你是说……『你不喜欢我吗？』」
「我很喜欢你，不管是你特别的地方或是不特别的地方，我都喜欢。」翟立衡答得理直气壮。
──碰到高手了！这是当下许妍苹心里的第一个想法，没想到他撒起漫天大谎还可以脸不红气不喘，标准的大、言、不、惭。
「呵呵，你竟然这麽快就学会幽默了，真是天才。」许妍苹乾笑几声，脸上写满了不以为然。
侍者这时送上了主餐，许妍苹马上埋头大吃，摆明了不想再听他胡扯。
「我说你对我而言很特别，指的就是这种程度的特别。」翟立衡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现在你知道了。」说完，他才跟着开动。
他的话让许妍苹停下了叉子，用一种混杂着不解与不屑的古怪表情看着他，「同样的笑话一说再说就不好笑了。」
「我的幽默感没那麽好，说笑话更不是我的强项。」
「唔……你是说真的……」许妍苹觉得自己快要消化不良了。
「谁跟你说我在讲假话？」翟立衡一本正经地回答她。
在倏然降临的沉默中，饮料端了上来。
许妍苹怔愕不已，盯着他好一会儿，却说不出话来。
翟立衡见她动也不动，乾脆打开糖罐，在她那杯热红茶中扮入一勺糖，然後边推给她边说：「很难理解吗？那好吧，套用你的说法就是──如果我是一杯单调的黑咖啡，那麽我希望你是让我变得更美味的那勺糖。」
回应他的是一声「哐啷」，她握在手中的叉子掉在磁盘上，神情惊愕。
「……假的？」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