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祭》第2章

我收拾好碗筷，赤着身子走到镜子前面。
镜子里的女子眼睛大而无神，皮肤苍白得爆出血管。身材偏瘦，左肩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痕。十年了，虽然淡了，却仍然是无可厚非的事实。
我抚摸着我的这张脸，越来越像那个女人了，这可如何是好？为什么有些事情总是要如影随形的跟着，即使事件的双方都不愿意再触及它，也要如影随形的跟着。这难道就是世人所说的孽缘么？造了孽，摆不脱，便注定要承受这纠结的缘分？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或许是个出行的好日子。
洗脸刷牙完毕，我挑出一件裸肩的颇有民族风的及地长裙，皱皱褶褶的裙摆一直延伸到脚踝去，荡漾却又不拖沓。将蓬松的长发随意梳了几梳，给嘴唇上了点儿色，便戴上帽子和墨镜，拿起相机出了门。
我喜欢拍照，我总觉得一切东西定格下来，才不会流逝。时间会让一切凋落，但是相片会让我不会忘记。
穿着夹板拖鞋走出公寓到街上，嘴角噙着浅浅的笑，这个城市总是那么干净，这也是我颠沛那么久，最终愿意在这个城市由过客变为归人的原因，像是找了很久很久，才找到的归宿。
“呵，姑娘，又出来逛啊？今天真漂亮啊！还是一包话梅？”开副食店的老板娘热情的和我打招呼，每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我都会出来，穿着休闲的在这家店里买一包话梅。我总是提前将要买的东西写在手机里，再拿给她看，可因为我每次都是一包话梅，后来也便不用写了。
我噙着笑点点头，便去拿钱。
“不用不用，美女买东西怎么能收钱呢？妈你也真是的，一包话梅也要收钱！”老板娘的儿子殷勤的给我拿了一包话梅，又说道：“要不美女你留一个电话吧！我每天给你把话梅送过去也好过你天天来拿了。都说事不过三，我这都要了十几次了，买彩票也该中一次了。美女你说是吧！”
“你个小兔崽子，不好好学习这都说的什么混话？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姑娘让你见笑了！嘿，你还给我跑~”
“啊！妈你轻点！鸡毛掸子都使了这么多次怎么还是没有一点准头呢？哎，别打腰啊，打屁股，肉多，哎呦，都说了打屁股！~”
我带着点嫉妒和幸福的眼神看了一眼这幸福的画面，将钱放在柜台上便转过头来，李慕白就在那转头的地方盯着我看着，也带着点嫉妒和幸福的眼神。
“知道你今天必会出来。今天又想去哪呢，我的小丫头？”李慕白含笑着问我，虽然知道我不会回答，但仍然每次都会问我。
我是路盲，基本不认路，李慕白是导游，所以每次出行他都会陪着我。
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李慕白？
是在那个夜晚，我独自从宾馆里失魂落魄的跑出来，却又再一次迷失在这个干净的小城，只得埋着头蹲在角落里哭。我的哭泣无声无息，可是这样却更加的揪着心一抽一抽的疼。
李慕白就是在这个时候从我身边走过，天太黑，他没有看见我。可我竟不由自主扯住他的裤腿，拿着溢满眼泪的大眼巴巴地瞅他。
“哟，哪家的小丫头，还哭鼻子呢！”李慕白被我拉住，回头瞅了我一眼，竟然半点生气都没有，就这么弯下腰来，拿指腹给我擦干眼泪。
他的指腹柔柔的，很温暖，我就这么不自主的停下了眼泪，瘪着嘴唇，红着眼，定定的看着他，肩膀一抽一抽的。
李慕白无奈的笑了一下，笑着说：“得，还赖上了！”
说完温柔地抱起我，抱回了家。
他住在这个城市普通的宾馆里，他把它成为家，因为他到处游荡，居无定所，所以他每一站的休憩点，他都将它称为家。
这样的话，就不会有居无定所的感觉，就会觉得，自己从没有离开过家。
“小丫头，你的眼光真不错！竟然寻了个游民！”李慕白调笑着说道，转身给我去调热水间的水温。
我缩着身子，看着李慕白为我忙前忙后。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就觉得，他会是一个好人，不会丢下我不管不顾。
是因为他和善的面容么？还是因为他的“小丫头”？
有些时候，我们拒绝人拒绝成了习惯，却又会在突然某个时候，选择去决绝的相信一个人。
只因为，那时候太脆弱，脆弱到没有力气去拒绝，于是便只能去选择去决绝的相信，相信他是极真诚极真诚的，真诚到了你的骨头里去。
明知道这是一种盲目，却仍然不可自拔。
“小丫头，你需要泡一个舒服的泡泡浴么？”李慕白夸张的对我说道，特意的加重了“舒服”两个字。
他夸张的表情逗得我咯咯笑，我猛力点点头，对着他露出白白的牙齿。
“那就请老佛爷摆驾澡堂吧！”李慕白说完做了一个太监的行礼姿势，目标直指澡堂。
我笑得肩膀直抖，肚子痛走不动。
“还是由我小李子来服侍老佛爷好了！”李慕白说完就又抱起我，一直到浴室放到浴缸里。
李慕白走出去为我掩上门，在门外捏着嗓子说道：“老佛爷就安心的沐浴吧！奴才给您防着那些个登徒子们呢！保证您的玉体不被旁人给窥了去！”
我本来还有些担心，这下安了心，知道他不会偷窥。便脱了衣服去沐浴。白皙的脖子和胸脯上密密的吻痕，还有腰上以及大腿上的掐痕，那么明显，衬得皮肤更加的白。我大大的吸了一口气，努力将心情平静下来，一切的苦难已经过去，生活还是要继续的，不是么？
洗完出来，穿着李慕白大大的T恤，他的T恤那么大那么长，快要遮到我的膝盖，恰到好处的遮住了我身上的痕迹。
李慕白已经窝在了沙发上，看我出来便说道：“自己去把衣服洗一洗，再好好睡一觉，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睡一觉便又是新的一天了！”
我听话的过去洗衣服，将它们晾在李慕白衣服的旁边，这一瞬间，竟然产生了一种家人的感觉。我渴望亲情，压抑亲情，挣扎了这么久，却在此刻这么轻易地被勾出了所有的情感，一瞬间竟有些怔忡，眼睛又开始泛起酸来。
“好不容易不哭了咋又发上呆了？还真是捡了个小笨蛋啊？”李慕白看我发呆，又开始逗我。
我转过头去，发丝有些凌乱的披在脸上，双眼有些泛红却仍然倔强的紧咬着嘴唇不哭出来。
李慕白有些呆了，定了一会儿，假装咳了一下将有些泛红的脸转过去，那耳根却是通红。
半晌他说道：“弄好了就去床上睡吧！不早了！你们女生不是都要睡什么美容觉的么？”
我看向那张床，被子已经被铺开，只等着我躺上去。可是此刻我却一点也不喜欢那张床。
李慕白窝在沙发上，那张沙发很大，他窝上去在他怀里却还有一个人的空隙。我走向李慕白，李慕白有些手足无措：“怎么了？去床上睡觉啊！”
我咬着唇看着他，瞟瞟他怀里的空隙。
“这可不行！那个啥？男女授受不亲！我是良家妇男！”李慕白慌张的说道，脸更红了。
我瘪了瘪嘴，假装又要哭，李慕白没了辄，拿手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低咒了一句“自作孽不可活”，便腾了位置出来给我。
我像一个得了糖的孩子，对着他露出甜甜的孩子般的笑容，就像小时候对着妈妈露出的那种毫不设防的笑容。
李慕白的耳根又红了。
我蜷进沙发里，蜷进李慕白的怀抱里，李慕白不停后退，最后退无可退，只得抱我在怀里。我脑袋在李慕白的怀里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位子就安心的闭了眼。李慕白的怀抱很温暖，像母亲的怀抱一样，能给我一种十足的信任的感觉。
李慕白轻拍着我的后背，嘴里喃喃的哼着催眠曲，我便在这喃喃的哼唱中睡熟了过去，像一个幸福至极的美梦。
第二天来得很快，就像幸福总是很短。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李慕白正看着我，我还窝在他的怀里，我对他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没心没肺，不带任何心机。我本就不是个有心机的人，若不是过往的一切，我便会像个婴儿一样纯洁的活下去，可终究过往就是过往，一切都不会回来了。可我有时候还是会怀恋，怀恋这样稚气的笑容，这才是我的笑容，而不是凉薄的或是淡漠的。
我对着李慕白笑，李慕白的耳根便又红了，他的耳根真是奇怪，是被装了开关么？拧一下便会变红？我伸手过去捏他的耳朵，耳朵烫烫的却越来越红。
李慕白拿下我的手，尴尬的转过脸去，说道：“醒了就起来吧！我去做早餐！”说完就起身，一个踉跄还差点摔倒，我又咯咯的笑。
等李慕白做好早饭，我已经穿戴好了，拿着大眼瞅他，只管傻笑。
“得，原来是一傻姑！”李慕白说着，将小米粥端到我眼前，我慢慢地喝着，粥熬得很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