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墓》第70章


而对苏由和江思齐来说,这大概是侧面而准确地了解姬子由和嬴齐过往的最佳方式。
其中,除却龙华庄外,他们最眼熟的场景莫过于匠营子以及附近的宫殿群。当然,现在那地方全是灰黑的土柱和瓦砾,并且寸草不生、阴森之极,但显然,在姬子由和嬴齐游玩时,那片地域还是个森林茂密、水草丰美的打猎好去处。以浮雕画的相关篇幅来看,姬子由和嬴齐曾经在那里逗留了很久,可见兴致极高。
做个大胆的推测,嬴齐将甘泉宫选址于此,是觉得那里承载了他最美好的回忆?
只可惜,不管甘泉宫在盛极时是如何辉煌,它都没有在历史长河上留下除了名字外更多的著绘。它的具体模样,仅存在于这长廊上的画幅里。而这画幅中描绘的,依旧是半成品——它就从未真正建成过!
另外,姬子由和嬴齐也一同出席过宴饮集会,偶去街肆。此时不免有他人出场,但他们的脸也被完全模糊掉了,显然是刻意之举。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画幅的顺序是倒着的!或者更准确地说,他们一开始进入的地方其实是长廊的终点!
一时之间,长廊里只有寂静。不管是苏由还是江思齐,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想动。时间和空间似乎都陷入了某种静止,或者像是现代与古代的交融——画中人相似的眉眼和性格,是纯粹的偶然,或者冥冥中的必然?
“哥……”江思齐犹犹豫豫地出了声。他平时很少会产生这种情绪,然而过于惨烈的结局让他不得不心有戚戚。反正在他看来,他们站在这里绝不是偶然;然而,他绝不认为他们会重蹈覆辙!
苏由没出声,只拉过江思齐,唇对着唇印了下去。这吻一开始有些许急切,慢慢地变得平和稳定,最后的感觉就像是安抚了。
两人贴在一起,拥抱着。好一阵子后,苏由才道:“我们继续走吧。”
他不能承认,他在看到这样的故事时没有动容。而如果说江思齐有些感同身受的话,他的感受也只会比江思齐更明显。就算这种感觉的产生和姬子由有关系,他也不想再看下去——不管是对姬子由和嬴齐,也对他们自己!立场和权力的确是横亘在爱情之间的天堑,他又怎么能保证,他们不会遭遇其他类似的障碍呢?
与其将来后悔,不如现在抉择!
现在,苏由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他隐约知道他们将要面对什么困难,并有信心做好准备;但在真的面对那些困难之前,他们先得解决更火烧眉毛的事。“把这里的事情做完,我们就回家,一起,好吗?”
没有比这更好的了,江思齐重重点头。
于是,两人最后一次启程。最后一次与之前的区别,不仅在逼近最终结局,也在交握的双手中。
两边的石壁重新恢复成一开始的模样。没有浮雕,也并不过分光滑。至于前头,也渐渐地显出光来——
“你们可走得真慢啊!”一个熟悉之极的声音横刺里冒出来。
“……靳胜?”
“……靳老师?”
苏由和江思齐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他们快走几步,很快就看到了长廊尽头之外的景色——
一片铺天盖地的金色,一泓宛如鲜血的湖水!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噢,当然要除去一脸貌似很不耐烦的靳胜。“当然是我,不然你们以为是谁?”他说,又像是突然注意到什么一样扬眉:“我刚才似乎终于听到了某人叫我老师?”
江思齐立刻把脸撇一边,声明自己和这件事毫无关系。然而,他又不由自主地瞪着靳胜看——河面上时,脱骨声他也听到了!可现在,靳胜看起来不仅全须全尾,而且好像……更正常了?话再说回来,杜英又是怎么出现在靳胜身边的?
苏由也发现了这个变化。“不对,”他下意识猛冲几步后醒悟过来,“不对啊……你看起来和平时一样……”可就是一样才不对!靳胜下来之前可还严重脱皮着呢!难道说,变成蛇一次,皮肤也跟着好了吗?
“你说这里啊?”靳胜指了指自己的脸,貌似更不高兴了。“那还不是因为这个!”他反手一指湖水,“我怎么知道,我掉下来会直接掉到这些玩意儿里面!”
然而苏由发现了其他重点。“你掉下来……”他大惊,“你在开玩笑吗?你掉进水银河里了?!”
“嘿,由子,镇定点,我本人亲历时都没你激动呢。”靳胜似乎还想说点自己的丰功伟绩,却又突然消了声,改话题道:“这不是没事吗……很明显,昆仑觞的灵气对修复骨骼皮肤啥的都是小菜一碟!”
江思齐觉得,这必然是因为杜英的缘故——如果靳胜掉到了这里,那杜英在这里也情有可原——这俩货是不是在搞殉情啊?什么年代了还玩这种把戏……他不由深深腹诽。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看到两人都没事时有多么高兴。
苏由理了理思绪,大概也猜出来了。“你们到这里多久了?”
“你们走了多久,我们就到了多久。”这回回答的是杜英。大概是同样掉到湖里的缘故,他气色看起来也十分好。
苏由和江思齐面面相觑。搞了半天,死路就是生路?他们累死累活地想登上青印台,结果被证明是无用功?
仿佛看出了两人的想法,杜英又开口:“那大概也是必须的。比如说,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时候也只能接受这种解释了。“又或者,有些东西还是需要被发现。”江思齐道,然后大致把浮雕画的内容说了一下。然后他又问:“你们有看见什么吗?”
杜英思索着摇头。“我们到处看了看,什么发现都没有。”苏由和江思齐的发现倒是很不得了,只可惜依旧不全。
“但至少昆仑觞肯定够了。”靳胜表示不同意见。“还有许许多多的金子……只要我们能出去。”他说后面一句的时候,肩膀微微垮了下来。
苏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这地方和我之前梦到的几乎一模一样。”他一边说一边抬头转动,观察那整块黄金做成的极高天花板,“但我之前没注意到这个……太高了?还是它们今天特别亮?”
“不知道。”靳胜干脆道。“反正就两个方向……上面金子碰不到,下面湖底也不知道多深。”
仿佛是为了反对他的话,原本平静的湖面突然泛起了波纹。江思齐第一个注意到,赶紧招呼众人稍微站远一点。
很快,波纹的动静越来越大。有两个弯着的东西在中心处露了个尖,随后升得越来越高,慢慢露出了全貌——
竟是一整片的亭台楼阁,窗纹檐花清晰可见,精致无比。它们像是白玉制成,通体玲珑剔透。虽是从鲜红的湖水中浮现的,上面却一丝血色也无。那两个最早露出的物体,就是正殿屋脊飞起的檐角。
“……赤墓?”靳胜吃惊。这形制也太像正常宫殿了吧?退一万步说,如果这是个墓,也是白色的好吗?不是看看哪里不对,是哪里都不对啊!
苏由正想说什么,却突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控制不住地跪倒在地。而他身边的江思齐在惊呼之前就看出了异象——有个和苏由一模一样的人从苏由身上剥离出来了!
眼睁睁地看着死党从一个变成了两个,靳胜必须得承认,这事绝对是他们此行中最诡异的,没有之一。“由子?”他狐疑地问,目光不住地在两个人之间转悠,“我是不是该问,哪个才是由子?”
然而这问题并不真的需要问。
因为其中一个人很快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在场诸人都不熟悉的神情。“托人之身,实乃迫不得已,还望见谅。”
三个工科生一时间全被这话给砸懵了。
等等?这是姬子由?怪不得苏由会成为嬴齐的目标!因为嬴齐知道,姬子由必须借着苏由的身体,才能到达这里?
还没等众人从这种震惊里缓过神,湖水中又出了更大的异动——
湖心水面旋转着升起,水柱上托出了一个人。这个人一身宽衣大袖,颜色素净。也未束冠,一头黑发径直垂落至腰,丝丝分明。眉目清晰明昳,毫无疑问是张美人脸;其中却隐隐带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凛然威严,就算没穿冕服,也绝不会让人错认性别和身份——
大家都很熟悉,此人正是嬴齐!
嬴齐神色冷淡,一双眸子只盯着岸上的一个人,也就是姬子由;姬子由也隔着鲜红的湖水注视他。无论是哪一位都沉默着,以至于气氛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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