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的眼泪》第70章


额头上的汗水急雨一般滚落,砸在水泥路上瞬间蒸发。我的眼睛里,慢慢蓄起了久违的液体,很久之后,一大颗一大颗地滑落下来,也和汗水一样,即刻无影无踪。我怔怔地蹲下,伸手去抚摸地上咽干的水痕。
2009,2012,只是三年,却已沧海桑田。那个骑在车上明眸皓齿的男孩,你在哪里?
南京相遇
袁更新
一杯粥搁在桌上半个小时,也未见有任何减温。毕业一年,我的身上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相较之下,我的母校各项作风依旧,酷热难耐的夏日里,图书馆的空调仍旧精打细算地运营着,上午十点,离中暑的时段还有一截,这时候打冷气,有暴殄天物的嫌疑。
得,那就这样打坐吧。
我把窗户拉开一些,有热风灌进来,带走额上的汗。我在夏日明媚的光线里微闭双眼,光影绰约中,记忆便如排列组合一般铺陈开来。
2010年的冬天,我在这里,对着一本英语语法书坐立不安,左顾右盼。西竹皱着鼻子又忍着笑意呵斥:“怎么跟多动症患儿一样,心静自然神安,懂不?”
即便到了今日,图书馆有几层我仍然没弄清楚,可是我知道我现在所在的六楼,是社科阅览室,靠里边倒数第二排,像其他地方一样,摆着一张方木桌子,六把椅子,隔着一条走道的书架上,归整着层层叠叠的英语和日语资料。
因为是假期,学生屈指可数,只有一两个管理员,推着银白色的架子车,咣咣当当地行过走廊,把累积成小山状的书籍一本本放回原位。
车子滑过的轨迹,拉扯出一条线上散落的回忆。前排靠近入口的桌子上,我曾把学弟借上厕所夹带出来的英语试卷拿来,西竹趴在桌子上聚精会神地答卷,半个小时就写完所有客观题,让一起自习的王新宇目瞪口呆。
中间的桌子上,西竹啃她的雅思参考书,我在旁边啃她的高三语法书,我看不下去了就看她,对着一本试题,皱着眉头鼻子,苦大仇深的样子,有时还会咬咬笔尖。我玩心上来了故意讲笑话逗她,她咯咯地笑,笑完了一本正经地拿眼瞪我:“喂,袁更新,老实点,没看广大群众都学习呢吗,你个破孩子,怎么这么祸害。”
而我现在坐的位置,倒数第二排,我在这里向她坦诚过自己的家庭和感情,我记得她看着我时,眼睛里的专注、受伤和心疼。哦,我还在这里跟她发过火,原因是和王新宇谈起一个我们都认识的漂亮姑娘,开了几个不疼不痒的玩笑。王新宇走后,西竹闷着头不说话,我拉她一把,她闷着头,声音克制而委屈:“你喜欢你去追啊!”我平时挺端得住的一个人,看着她的难过样儿,忍不住撂了脾气:“哪个跟你说我喜欢她的?”
木质刷漆的桌面,指尖带力地划过,发出并不悦耳的摩擦声,轻易搅乱了回忆人的思绪。我起身踱步到一条走廊之隔的书架,摩摩挲挲有意无意地寻找着。第一格,第二格……直到第六格,有一本夹在深色书籍中间的白皮教材,边角都已磨破,但侧面的书名清晰可辨:Language Update。
那许多条因为旧手机丢失而遗失的短信里,有一条的日期是2009年九月六号,发件人:西竹。
“今天在这里无意中发现一本新书,书名叫Language Update。Language,语言;Update,更新。语言更新。我默念了几遍,却变成了袁更新……对不起,我知道了答应不爱你,可是我一想到此后我们再不相关,眼泪就把崭新的书页淹了。你还是不要管我了,让我有自己的相信和执着吧,我想有一天,阻碍会过去的,如果过不去,我会努力忘记的。”
我伸手去抽其中一本,手抖了几抖,居然没能抽出来。颓然地抬起左手,两只手一起施力,小心翼翼地把书拽了出来,捏在手心里回到座位。
只是一小会儿的功夫,原先的位子上,居然多出一对人来。靠窗坐着的男孩手里什么都没拿,女孩面前摊着一本厚厚的书,她看着它,他时而看周围,时而看她。俩人紧紧挨着,一副耳机,一人挂一只,惬意有趣的画面,却让人心里阵阵抽紧。
我有些犹豫地在对面坐下,专注的年轻人儿并没有抬头看我。我打开第一页,准备好好翻一翻这本西竹曾经看过的书,对面的耳机里却漏出了耳熟能详的歌曲。
……因为爱情,怎么会有沧桑
所以我们还是年轻的模样
因为爱情,在哪个地方
所以依然还有人在那里游荡,人来人往
给你一张过去的CD,听听那时我们的爱情,
有时会忽然忘了,
我还在爱着你……
我的眼泪,此刻毫无预警地落了下来,晕开在首页漂亮的标题上。
西竹
我失魂落魄地来到主楼,小爬已经等在入口处。
她看到我,似乎松了一口气,接着是满脸疑惑:“竹子,你怎么买粥买了这么久?”
我扯出个笑脸,在她未来得及仔细端详前,抱住她,脑袋埋在她的脖子里:“谢谢你,小爬,谢谢你记得我的愿望。”
她拍拍我的背,语声亲切:“谢什么,爬只是希望你开心啊。”
我迷迷瞪瞪地想起来一件事,抬起头问她:“不是已经暑假了吗?怎么图书馆还开门呢?”
小爬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颊,笑容弥漫:“所以说你运气好啊!今年毕业典礼办得特别隆重,很多知名校友应邀前来,捐了好多书籍,加上毕业生捐的那一份,数目很大。图书馆会一直开到七月下旬,等归档完各类书籍之后再关门。”
我怔忡地点点头,小爬已经拉过我的手:“走吧,我们上去。”
我们搭电梯到报刊阅览室所在的五楼,然后爬一层楼梯去六楼藏书的所在。小爬在楼梯口住了脚步,看着我,笑意涔涔:“竹子,你自己上去吧,我知道这里有你很多回忆,所以就不打扰你啦!你慢慢逛、慢慢看,不着急,完事儿打电话给我。”
这个善解人意的姑娘啊。
我感动地又一次抱住她,贴上她的面颊:“谢谢亲爱的,可是五楼不开门,你去哪儿?”
“我就在附近转转哪,你不用着急,想呆多久呆多久,快去吧!”
我蹭了蹭她的脸颊,沉了口气,转身上了六楼。
图书借阅的大厅空荡荡的,两边的借还书处都没有人在,倒是靠近社科阅览室的几辆架子车旁,有管理员在不停码放着书籍。远远望去,面上还挂着满足的笑意,像是辛勤付出的园丁看到满园花朵怒放。
我从车旁经过,小心避开地上堆叠的书,穿过通道往里走。为了方便搬运,阅览室厚重的两扇木门敞开着,一眼就可以望见里面的动静。
前排的座位都空着,只在最里面倒数第二排的位子上,紧挨着坐了一男一女。因为是背对着,看不见面孔。女孩坐得端正,男孩则歪着身子,在女孩耳边兴致勃勃地说着什么,走近些,可以听到他们祟祟的笑声。
很久之前,也是在那个地方,我和袁更新一起复习。他总也坐不住,一本高三的语法书拿在手里,半天翻不了一页。实在憋不住的时候,就用手机上网,然后再绘声绘色地把有趣的事儿转述给我听。我每每禁不住被逗笑,笑完了再板着脸骂他:“你个破孩子怎么这么祸害。”
那是2010年的三月,初春的阳光穿过灰色的玻璃,人的身影在红木桌子上被拉得老长。彩色的光线跳动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我看着,有瞬间的恍惚,但觉此后,岁月温良。
而实际上,我们费劲了全部的力气,却终究没能游过命运的长河。
隔着一条走廊,对面的几排书架上是外语书籍。考研那会儿,我曾经窝在这里,每日拿几本书来看。遇着特别中意又是独本的,怕被人借走,就偷偷藏到犄角旮旯里、硕大字典的后面,第二天早上开门后再取出来。这一招,屡试不爽。
这些陈年往事,如今回忆起来,又是好笑,又是感伤。我凑上前去看近处书架上的分类号,惊喜地发现,那些承载了往日回忆的书目,如今依然保留在远处。而这里,我和袁更新曾经短暂相处的地方,如今依然,人来人往。
我转过头,视线再次落到男孩和女孩身上。他们稍稍分开了一些,扯出一人挂了一只的耳机线来。与此同时,那微小的空隙里,竟隐隐约约,露出另一个人的面孔来。
只是一眼,我便僵在原地,不能动弹。
我眼前的这个人,脸庞的棱角,眉端的英俊,让人移不开目光。他的肩膀很宽,纯白棉质的纽扣衬衫,沿着铅笔条纹服帖地修饰着上半身的曲线。衬衫的领口开了两颗扣子,剔掉了几分正式,袖口的扣子拉到手腕上方结上,衬得一双谈钢琴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致。
这是我曾竭尽全力爱过的男孩啊!
我的眼睛里,很快氤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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