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天下》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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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莫跟一个奴隶发脾气，不值当！老奴在外面问了，值夜的侍卫都说，他跪那一夜都没动，想是怕了，您消消气？”
“……要是觉得碍眼，就让他滚回去？说来书房是什么地方呀，他一个奴隶还不配在这出现……反正看他也撑不了多久，啧啧，那血流了一地，小脸白的呀……”
全总管一边替杨怡穿衣，一边貌似东拉西扯的絮叨，不知有意无意，好像每一句话都提到了奴隶，杨怡心有挂念，几乎瞬间就想到了千行！
“跪了一夜？真跪了一夜？！那个蠢货，就不会偷懒一会吗！”
“血？又流血了吗……那些什么秘药怎么一点用都没有！”
“他身上本来就有伤，冷不冷，饿不饿？要是胃疾又犯了怎么办……”
纷纷念念在脑海里转来转去，杨怡的拳头随着全总管的讲诉松了又紧，她却没有发现！一波波愧疚、不安的心绪不断冲袭自己的理智，好像在告诉她——出去！出去！出去见他！跟他道歉，帮他疗伤……
全总管瞧着全身有些僵硬的杨怡，暗暗笑了笑，知道时候差不多了，最后帮她整了整衣领，转身对着门外击掌三声！
“吱呀——”一声轻响，书房大门被人推开！
杨怡浑身一颤，抬头望去，虽然有屏风遮挡，但毕竟不是寝宫那般锦帘花帐绕几许，书房里特划出来的这个小隔间稍稍靠前，从杨怡这个角度，透过镂空花纹，正好可以看见一部分庭院！
一队面容姣好的男侍端着各种用具款款而来，走姿身形无不极尽优雅，可是杨怡的眼睛硬是没有一分落在上面，着了魔似的黏着青石板上那道狼狈的影子！
清晨的露水凝结在一头凌乱的发丝上，在初升的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颜色，一身破烂奴衣的男子，脊背不再挺直，甚至浑身颤抖着，需要两手虚扶才勉强跪得住！脑袋垂着，看不见底下的情绪，可配合着膝下干涸的褐色地板，和身上翻露出来的狰狞伤口，不用想象杨怡都知道是什么情况！
“千行……”
一声带着颤音的轻唤，杨怡仿佛着魔似的向外走去，一手微抬，仿佛要伸向门外的身影，这一刻，杨怡的眼中再没了旁人！
“全总管……”端着器皿的男侍惴惴的看着越走越远的王爷，怯怯地唤了一声站在一边抱着拂尘不做声响的全总管。
“嘘！”全德禄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挥了挥手，让他们在旁边待着，自己眼观鼻，鼻观心，把自己当作这书房里的一件摆设——
年轻人不知道，主子的八卦，可不是那么好看的！
妥协
一夜已过，朝阳初升，清晨的阳光透过牌楼照在千行身上，将几缕凌乱的发丝几乎照成晶莹，他那虚弱的身形在此刻居然显露出几分剔透的美意……
可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或许连他自己都已无力明了——他的身体状态有多糟糕！本就是重伤之身逞强了一路，回到王府又为了救人殚精竭虑，忠义难全之下作出的决定何等艰难，好容易的下定决心却又被王爷凶狠驳回！昨晚的眼泪……
仅仅是一天一夜，经历的大起大落却几乎超越了他为奴的十几年！难言的心绪搅成一团乱麻，冲击着他浑浑噩噩的理智，剪不断，理还乱！心力交瘁也不足以形容他的状态，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寒气一寸寸侵入他的皮肤、血肉、骨髓……仿佛一个狰狞的巨兽，张着寒气森森的血盆大口，嘶吼着要将他完全吞噬！
他无处躲避，也不想躲避——冷吧，冷到极处，所有的伤口都会麻木！不再疼、不再苦，一如这许多年来的一样……
或许昏过去也不错，在短暂的梦境里，他可以回顾一下自己这么多年来努力攒存下的，颜色鲜明的回忆……一直以来，千行都无比讨厌他这个比谁都能忍耐的身体，无论是什么刑罚，无论有多么残酷，他连疼昏过去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
所有的屈辱，所有的疼痛，他都在清醒中一一体验！
漫长的一夜，他多希望能昏过去一次两次，这样，或许就可以暂时躲开这纷乱而残酷的局面？
“千行……”仿佛有一声带着颤音的呼声传到耳里？千行惶惶忽忽的想着，继而在心中苦笑，幻觉吧……事到如今，有谁还会呼唤他这个卑贱的名字？
不……不，或许还有……
突然他眼睫轻颤，虚脱般的身体奇迹般的又生出一股力气，千行颤巍巍的抬起他那因失血而苍白虚弱的脸庞，空洞的眼神逐渐聚焦——然后在下一秒，骤然失去了呼吸！
干涩的眼眶在晨光中浮起水光，视线聚焦处，那个迎光走来的身影……是谁？！
杨怡愣愣的望着不远处那道跪伏的身影，一模一样的哀伤，一模一样的位置，除了因虚弱而伏身的姿势……他，真的从昨晚一步未移！
“真是……傻子……”修长的手指终于触上那冰凉的脸庞，真的很冰，连一丝温度也无，就像……杨怡在心中狠狠按下那不详的两字，细细抚摸他苍白的脸，逡裂的嘴唇，她问：“值得吗？”
值得吗，为了抛弃过自己的血亲付出这样的代价？放弃她为他规划好的未来，放弃他的雄才大略和远大理想，放弃与她并肩共看天下？
值得吗？！
这三个字也清清楚楚的映入千行的耳帘，如同拷问自己的灵魂，他也问自己，值得吗？可是脑海里飘过的不知何时的记忆生生打断了他的犹豫——
那是多少年前呢？小小的他因为男红做不好，挨了娘的骂，委屈的躲在后院的芭蕉树下偷偷哭泣，是爹爹翻遍了全府发现了自己，怕他不好意思，偷偷叫来妹妹，揣着热乎乎的点心送给自己！
有一句话，在他的记忆里，十几年过去，犹自如新！是四岁的妹妹那糯软的声音，她说——
“哥哥，吃饼饼，吃完就不哭了哦，等我长大了，我来保护哥哥，谁都欺负不了你！”
谁都欺负不了你……
那稚嫩的嗓音仿佛还在耳侧，然而时光却已如驹过隙，十余年匆匆而过，当初信誓旦旦的的幼童仿佛遗忘了当初的承诺，当头一刀竟是由你赐予！
然而，后悔吗？望着主人沉沉的眸色，千行突然露出一抹笑意——倒映在杨怡眼里，绽放出不悔的颜色！
“下奴认为……值得！”他轻轻对杨怡这么说，干裂沙哑到极致的喉咙吐出肯定的字句！
“呵，纵是失了一切也不后悔？”杨怡轻笑，沉沉的眸子越显黯然。
那些本来就是下奴的妄念，一个奴隶，怎配拥有那样的待遇？他笑着按下心底澎湃的苦意，看着面色沉静的主人，不去考虑会付出怎样的代价，且让他暂时当作一场温柔的缠绵……他笑着，看着她的眼，语气轻柔：“嗯，不后悔……”爱上你……
不后悔……吗？呵……杨怡眸光暗淡，在心底自嘲，她终究是被他抛弃——王府盗图，何等大罪！以他之智怎会不知道，保下罪犯要付出的代价！一边忠，一边孝，他选择的终究不是自己！
抚摸着他冰冷的面庞，上面轻柔的笑意是那么耀眼，刺痛了自己阴沉的眸光！她从半蹲的状态起身，连带着仰起千行苍白的脸，她俯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虚弱笑着的男人——
“最后一次！”她说，黯然的眸中闪过一抹不可直视的精光，在千行愕然间，突然俯身吻下，深入那逡裂干涸的唇，如旧的霸道、缠绵！
千行在那一瞬间睁大了眼，“最后一次……”那个不容置疑的声音将决定烙在他的心底，最后一次吗？您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仿佛有一个狂喜的声音在心底呐喊！心里一松，崩的一声，脑海中似有某根紧绷的弦断掉！
突如其来的黑暗将天地席卷，他早虚弱到极点的身体再也抵势不住，浑身一软，倒在杨怡怀里，再不醒人事！
久久，杨怡才从深深的索取中抽出身来，抱着怀里早已昏迷的身体，低头看着陷入黑甜梦境的男人，眼里闪过一丝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柔意，双臂一捞，将人打横抱起，小心翼翼的饶过他狰狞的伤口，大步往自己的书房走去！
谋划上
大广城，司马府，书房。
金丝楠的书桌之后，主位正座的地方，一个堪称虎背熊腰的身影安稳的端坐其上，金刀皮裘，发盘细辫，一身迥异于中原的打扮更衬出一番彪悍的气质，只是上好的汝窑青瓷花盏在她手中硬生生给喝出牛饮的味道！
“啪”杯底与桌面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