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复何夕》第86章


讲至正题,段立言早已敛了笑,思忖片刻,明知答案十有八九如己所料,仍是抱着万分之一的指望,“有没有别的办法?比如物理治疗,或者其它……”
夏从赋摇头,据实以告:“除非病情有进一步发展的趋势,那些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手段,坦白说,我从来没有打算过用在她身上。”
段立言扯扯嘴角,似乎在考虑该有怎样的反应,“我不是专业人士,不知道这样的状态说明什么。前几天她提出要分居,现在又停止了治疗……”他眼底一黯,不再说下去。
此言一出,不单是夏从赋大感意外,就连正切着沙律牛排的夏如风动作也稍有一顿。
默然许久,夏从赋忽然抬头,“如风,你怎么看?”
夏如风正同盘子里的牛排较着劲,端详半天后用力切下的一刀偏就错了方位。她泄气地放下刀叉,将盘子推给黎纪葳,“换一换。”
黎纪葳把自己切好的那份递过去,又将她的盘子拿过来,细细切成小块,然后同样放在她手边。
看夏如风吃得津津有味,夏从赋忍不住瞪她,“就知道吃!问你话呢!”
夏如风白他一眼,“不是说了嘛。”
夏从赋愈加莫名其妙,黎纪葳却笑了,“夏如风的意思是,既然到了瓶颈,不妨换个思路试一试。”
沉默长久的段立言目光一抬,“说说看。”
夏如风搁下餐叉,擦了擦手,“不知段总记不记得,《书剑》里,李沅芷苦追余渔同却毫无进展,阿凡提给她讲了个驴子吃胡萝卜的故事。”
“什么驴子吃胡萝卜?我没看过。”夏从赋大言不惭地插口。
“哥……”夏如风哀叹,“叫我说你什么好。”转而撇开他又转向段立言,“你不像他这么没见过世面哦?”
段立言配合地点头,“念中学时就看过了。”故作正色的神态讽刺的是谁一看便知。
夏如风无视夏从赋咬牙切齿的狰狞模样,只道:“段总是个明白人,只是眼下关心则乱。而你的关心对于段太太而言,未尝不是成倍的压力。与其让她在重压之下滋生逆反心理,不如反其道而行之,给她足够的空间和时间,让她想明白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
段立言若有所思间,夏从赋已奋然击节,面有得色,“不愧是我妹妹,慧根独具,比你大嫂厉害多了。”
“夏从赋,你怎么好意思!”夏如风忍无可忍,“我可是个十足十的外行。这些话本都该由你来说,哪想你这么不争气。”
段立言听得笑出声,气得理屈语塞的夏从赋越发抓狂,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有什么可笑的!”
夏如风也不再搭理自家大哥,放下餐布,伸手挽住黎纪葳的手臂。
黎纪葳会意,带着她起身,向另两人点了点头,“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又在服务生递过的单据上签了字。
“等一等——”段立言起身,定定笑望着黎纪葳,“纪葳兄这样客气,我也不好平白吃你这一顿。不知纪葳兄对DA的新股有没有兴趣?”
因事起仓促,黎纪葳同段立言约定详谈的时间,便携着夏如风匆匆告辞。
两人甫一转身,身后又展开了新一轮拉锯,你来我往不绝于耳——
“……知非先走了?”
“关你什么事……”
“什么话!她总是我的病人……”
“今天上午就不是了……”
……
夏如风捂嘴直笑,黎纪葳侧过头来,轻柔的气息扑在她耳边,清润的声线隐隐含笑:“你故意的。”
“诶?”她抬头望他,双眼里流动的慧黠似是即刻要满溢出来,“什么意思?”
“这么埋汰你大哥,我看他快要被你气死了。”说着,揽在她腰上的手臂略略一紧,黎纪葳眸底渐深,定睛看住她,显然是在警告她,她的装傻在他眼里无从遁形。
“这叫‘时事造人’。本来,我只是想帮耿清泽一个忙,谁知道他们……”夏如风似是无奈至极,“所以我就——”
黎纪葳眉峰一扬,替她说下去:“你就因势利导,为我所用?”
“如今医患关系紧张,”她眨了眨眼,“不给患者家属一点安慰,他哪能这么爽气地主动提出分一杯羹。”
他笑着颌首,“孺子可教。”
“哪里。”她的笑异常动人,“名师出高徒嘛。”
夏如风的提示到底让段立言得了些启发。当天回家后,并未向霍知非提及见过夏从赋,自然也没有问她其它的事。
按着霍知非的本意,并未打算向段立言隐瞒自己停止了治疗,可他似乎在一夜之间对她的很多事失去了兴趣。不管是少吃一餐饭还是报表里漏打了两页纸,到了段立言那里都只点点头算是过去了。他仿佛换了个人,以往用在她身上的苛刻霸道不讲情面荡然无存,就像她交出《快雪时晴帖》后的那一阵,区别不过是当时的不闻不问变成了现在的听之任之。
当霍知非的敏感开始有了这样的意识,已是大半个月之后了。她摸不着头脑,又不好主动去问,加之段立言正为了新股的上市忙得焦头烂额,就连多次离城离境的并购谈判都压缩到最短行程,她也实在没有一探究竟的机会。
茫然之余,她又暗笑自己矫情。明明提出要求的是自己,为的是怕有更深的牵扯终有一天会毁了他,而真到了如己所愿的这一天,又忍不住患得患失。
撇开感情不论,工作中的段立言又是另一番面貌。
霍知非自诩对他的了解不输于任何人,却不能不承认,若非眼下这般朝夕共事,她根本无法真正体会到他所承受的压力。
好几次开会时,段律齐都被他从会议室里骂出来。起先,霍知非还替阿齐不平,不想阿齐倒反过来开导她:“到了眼下,虽说项家已经对我们构不成什么威胁,但只要姓项的在一天,董事会里就一天不会太平。二哥把所有的麻烦事都揽到自己身上,为的是让我们放手大干。他先发难,那些人反倒不好开口了,敲山震虎嘛。与其让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我宁可让他骂两句。别说他骂得句句在理,即便是让他找个借口出出气,又算得了什么。”
段立言从来不是一个把真正的心事写在脸上的人。假以时日,霍知非终于明白,以往她眼里的天高云淡举重若轻的背后,无一不是排兵布阵殚精竭虑的操劳。
日子就这么过得时而清醒,时而迷惘。
沈涵姝已开始休假,偌大的办公区域只剩下她一个人。相比来到这里工作的第一天,安静空荡得有些不真实,就连手机铃声也是响过几遍才使她回了神。
收了线,她去敲段立言的门,用尽量自然平静的语气,“JH让我现在去取私人物品,顺便补办离职手续。”
段律齐也在办公室里,手里拿着不知几易其稿的并购方案,闻言吃惊地抬头——当然不是去看霍知非——
段立言落在审计报告上的目光只一顿,既而拿过手边的文件,“知道了。”
霍知非一面走出去带上门,一面揣测着他话里的含义。那样轻描淡写不带任何情绪的三个字,究竟是百分之百的放心,还是根本不屑一顾的淡漠……
原点(3)
到了JH门口,手机显示有Jenny发来的新消息:“对不起,电话是Fiona看着我打的。你见机行事,小心为上。”
霍知非知道Jenny就在挡板后,便故意别过头,径直朝人事部去了。
办完书面手续后,由人事部的员工陪同她到现场做交接。名曰陪同,实则与监视无异。职场规则,她过去的职位又有些微妙,自然不以为意。
她的离职实属蹊跷,手续拖了数月之久更是引人猜测。好在她任职时人缘一直不错,到了正式离开的这一天,在同事的口里,表示不舍的远远多过于询问内情。
霍知非之前的顶头上司并未露面,业务上的相关资料便交给Jenny,那些好玩的好用的却不易携带的都留给昔日交好的几位,临走时,手里只有一个装了几样私人物品的小纸袋。
等候一旁的人事专员放了行,她却被另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霍知非,”姚雁翎一出现,亲切的话别气氛顿时降到冰点,“这么着急着走,也不跟老同事多聊两句?”
霍知非并非觉察不出她的挑衅,想到Jenny的短信,还是稳住了情绪,“不好意思,我有点事,以后有机会再和大家叙旧。”
姚雁翎笑了笑,只是这笑声掩不住地短促刺耳,“也是啊,你不说我倒还忘了,眼看着你母亲生前一手打造的DA要并购JH,以后要想见面,你一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当然有的是机会。不过DA现在是段立言当着家,你要找机会,是不是还得看看他的脸色?”
一语即出,满场哗然。
并购一事尚属谈判阶段,按理说,谈判双方的参与者均需遵守保密协定,不得向外界透露。DA高层中的知情者尚且屈指可数,更遑论JH的普通员工,即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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