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今朝有酒
作者:然乐之
、女金刚
夏日午后,炎阳炙人,垃圾箱铮亮的铁皮几乎被烤化,S市最繁华的街头却仍是车水马龙,站前广场上流水般走过花花绿绿的遮阳伞,伞下一片白花花的大腿。
靠近商业区的快餐店门前,一只憨态可掬的大猩猩吸引了不少路人驻足。
骄阳正烈,行人多被晒得没精打采,这只胖嘟嘟的吉祥物格外醒目。黑亮厚重的毛皮,金黄色小马甲,嘴角咧到耳根,时而蹲下与好奇的孩子们握手,时而挥舞着长臂摆出各种搞笑动作,为烦闷的夏日午后增添了些轻松活跃。
广场中央的大钟慢吞吞地响了两声,忽然,行人中一阵推搡,爆发出一声尖叫——“抓小偷啊!”
接受到危险的信号,人群纷纷退散,这个由一家三口组成的犯罪小团伙显然经验丰富,朝着一条小胡同迅速转移。
被抢包的女人踩着十厘米朝上的高跟鞋,急得只能高声求助。
听到美女的召唤,快餐店前的“猩猩”浑身散发出一股凛然正气,把怀里的小男孩儿放下,拨开人群,扭着肥硕的屁股冲过去,猿腿一扫便将男子绊倒。
小男孩儿晃着妇女的胳膊激动地大叫,“妈妈,功夫熊猫!”
妇女拍拍他的头,“乖儿子,那是金刚。”
那小偷敏捷地把赃物扔给前面的女人,爬起来和吉祥物纠缠。
“猩猩”干净利落地一脚侧踢,正击中男人的鼻梁骨,踢得他捂着鼻子后退几步。这边笨重的身体一个不稳,沉甸甸的猩猩头滚落,露出一张女孩子瘦削的脸。头发高高地束成马尾,汗湿的发丝一缕一缕黏在脸上,她年轻的脸庞因长时间闷在道具服里而显得苍白,像一只刚出笼的馒头散发着热气,衬得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更加黑亮有神。
有那么一个瞬间,萧今扫了一眼在地上滚动的头,苦闷地考虑到了扣工钱的事,然而眼看那小偷想跑,她顾不得去捡,迅速追上去,用长臂扣住他的肩膀,朝膝盖窝用力一踢,那人便重重跪在地上。
她回头又去追前面的女贼。
女人抱着孩子跑不快,三两步就被追上。不过她也早有算计,把钱包往萧今脸上一甩,手跟着就抓过来,活脱脱一招九阴白骨爪!这一抓被险险躲开,她想收回魔爪却已被两只长臂夹住,反身就吃了个过肩摔。
那女贼怀里还抱着孩子,在围观群众一阵惊呼中,她重重摔在地上,孩子稳稳落在萧今毛茸茸的手臂中。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掌声。
萧今习惯性地抱拳深鞠一躬,大吼一声,“承让!”
看正义占了上风,后面追上来的几个青年英勇地制服了犯人,等民警来处理。萧今把孩子递给他们,便低头弯腰隐遁在人群里。
她并非低调,更不娇羞,只是……她得找她的头啊!弄丢了道具,别说三天白干,指不定还得倒贴钱!
这时,前方出现障碍物,萧今左闪右闪闪不开,不爽地抬头,正对上一颗憨笑的猩猩头。
一个清澈慵懒的声音说,“你的头。”
“谢谢。”她伸出厚重的黑色大掌接过来,不知是阳光太烈还是那笑容太耀眼,她被晃得眯了眯眼。
重新把头套好,萧今从猩猩嘴里看出去,那人已走远,笔挺的背影被阳光模糊了轮廓,明亮而冷清。
“萧今!”祝晓从行人中穿过来,递上一罐冰镇汽水,说,“别在马路中间发呆了,真丢脸!”
萧今接过汽水咕嘟咕嘟灌下去,爽快地打了个嗝,“丢脸不怕,头别丢就行。”
“今天怎么就用了一次招牌无敌霹雳踢?”这霸气外漏的名字是祝晓的得意之作;在她眼里,萧今和超人的唯一区别是,她不喜欢红内裤。
“怕弄坏了店长的宝贝。”萧今把猩猩头戴好,拍了拍明黄的小马甲。
她没有自虐倾向,也不想大热天穿成这样耍宝,只不过前阵子一时冲动丢了工作,必须利用换工作的空当打些零工。
两人一同走回快餐店,祝晓撞了撞身旁的家伙,“喂,你干嘛辞职?大热天扮什么金刚,早晚得中暑!”
“也不是…辞职。”猩猩挠挠头。
“那为什么?许胖子又为难你了?”祝晓的眉毛拧成一团。
“我不小心…把文件甩在许总监脸上了。”她语气不无懊恼。
祝晓闻言,不禁替许总监的大饼脸疼了一下,但不得不承认,心里很爽,“阿姨知道么?”
摇头。
祝女王脸一板,“你丫胆越来越肥了,这要是我不来找你,你还打算死撑到揭不开锅么?!”
萧今被骂得缩了缩脖子,她就知道,这事儿被祝晓和她妈知道要被念叨,所以打算找到新工作再说。
“魏浩知道么?” 祝晓又问。
“嗯,不过没细说,他最近心情不好。”
“切,他什么时候心情好过?就你这脑子少根筋的能忍!”
魏浩是萧今的男朋友,长相端正家境也不错,在旁人看来是萧今占了便宜,但祝晓却总说魏浩配不上她。
“我还有一个小时下班,你先进去喝杯饮料,我请!”萧今用长臂拍拍祝晓,换来一个白眼。
半空中飘过几朵云,带气燥热的风。
人流继续涌动,猩猩又开始卖力地手舞足蹈。
一对情侣走过,女人的草帽被风吹落,在地上翻了两圈,被一只粗壮的猩猩手臂拦住。
萧今好不容易用两条手臂夹住帽子,举到那情侣面前,抬头,却像被一道闪电击中头顶,动也不能动。
“谢谢。”那女人笑容娇俏纯真,伸手摸了摸猩猩的头,对身边的人说,“这猩猩真可爱!”
“嗯。”男人怜爱地将女人揽到身边,替她把帽子戴好。
萧今只是怔怔地看,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这个女人是她们系的系花,校园大使选举的时候萧今还投过她一票;这个男人是她的同班同学,和她谈了四年恋爱,昨天晚上还在手机里互道晚安。
就是如果这是个梦,萧今只希望赶紧醒来。
男人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看向猩猩咧开的嘴,萧今迅速低下头。
“呵呵,猩猩害羞了。”女人咯咯笑了,清澈如泉水,“咱们快走吧,电影要开始了。”
目送两人手挽着手走远,萧今还愣着,丝毫没有回到现实的感觉。烈日竟照得她浑身发冷,汗水正迅速将她浸透,终于腿一软跪坐在地上。
“喂,萧怪物!阿今!”祝晓和几个店员把她拖到阴凉处,不停地晃着她的肩膀,才把她重新拉回到这个平凡的午后。
一切却都悄悄地变了。
“早跟你说了会中暑!”祝晓一边叨念一边把冰汽水塞进在她手里。
萧今好不容易把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艰难地说,“晓晓,我想睡一觉。”
祝晓早想把她拖回去,很快替她交了差。店长还算正直,对她的见义勇为给予了口头肯定,委婉表达了她这种“惹祸体质”不适宜在店里打工,给了三天的工钱把她打发了。
回到家,祝晓却没遂了她的愿让她睡觉,而是勒令她洗澡更衣,换上她这辈子没穿过几次的——短裙。
平日看不惯萧怪物乱七八糟的衣着风格,祝女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天却不行,只因两人要去参加同学婚礼。毕业一年,同学聚会已变成相互攀比的官方指定场合。
“空调吹了这半天,怎么还半死不活的?”祝晓把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萧今动了动眼珠子,有气无力地说,“我好像……失恋了。”
“终于想通要把他踹了?”祝晓还以为两人吵架,却见萧今眼神有些发直,机械地吐出几个字。
“我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说完这一句,萧今才开始生出些委屈的情绪,眼眶红了红。
“这个混蛋!”祝晓急了,抓住她的手低声安慰了几句,“没事儿,这种男人早该踹了!”
然而萧今盯着她,忽然想到什么,摇摇头说,“可能是我看错了,对,应该是中暑眼花了!”
否认只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常常被拿来缓解疼痛的良药。
“阿今……”祝晓皱了皱眉,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劝慰这件事,对越熟悉的人越无措。
墙上的时钟还滴滴嗒嗒地往前跑,萧今看了会儿,就像上了发条似地站起来收拾东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晓晓,咱们得赶紧走吧,万一堵车就看不到典礼了!”
洁白的百合铺满会场,婚典温馨甜蜜地进行着,像一场电影。
新娘子是她们大学同学,读书时不显山不露水,却嫁了个顶有钱的老公,这一场婚礼办得气派,请了她们整个系的同学。
魏浩没有出现,萧今一双眼睛就长在了手机上。
“别看了,他还能从里面钻出来不成!”祝晓看不下去了,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喂,姓魏的,你要是还没死那真是脸皮厚,做出这种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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