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成灰》第40章


她还想开口说句什么,甚至前所未有的骂一次人,可舌头偏偏不争气,僵硬的像块木头。
办公室八卦一族们见这个自来之后一直温顺有如羔羊的小女生骤然暴走,各个目瞪口呆。见封琉璃对她们怒目良久,忽然转身,气冲冲地走了,好半天才有一个反应过来,率先开了口:“有病啊!丫的!”她骂道。
众人如梦方醒,纷纷附和起来。
封琉璃躲进了盥洗室,从里面牢牢插上门,终是免不了嚎啕大哭一场。
***
泪水与笑容一样,也许是这世上最单纯又最复杂的东西。封琉璃因何而流泪?因着夏小伊所受的委屈?亦或者自身可耻的无能为力?没人知道,连她自己都说不清。
很久很久之前,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什么是应该,什么是不许……曾经都那样一清二楚;那时候世界很小,那时候我们的所作所为,统统把握得住。那样的时间为什么会一去不复返?为什么我们忽然风一般长大,忽然无论怎样挣扎,始终进退维谷?
——站在这世界咆哮的洪流之中,哪里才是我们的乐土?那样羞愧,那样局促不安;原来我们早已长高了,却依然穿着旧时的短衣服。
封琉璃哭了很久,其间有人从盥洗室门外经过,甚至将那门拍得乓乓响,可她全都不在乎。将体内的水分排干,力量倒慢慢回来了。她站起身,想了想,又坐下,摊开那张业已一塌糊涂的报纸,仔细读了起来。
毕竟是没睡好,一个字一个字分明认得,可就是连不成可以理解的意思。认了大半页,脑子里依然空空如也。封琉璃丢下报纸开了门冲出去,打开笼头将冰冷的水拼命拍在自己脸上,大口喘着气——又冲回去从头开始,好了,现在懂了。
全文大约一半篇幅都是在形容当时的情形,说实话,基本还算属实,就是难免有些夸大其词;可是剩下一半,就不大对劲了,充满了“据推测”、“似乎”、“有人说”这样的字眼儿,一味天马行空。封琉璃看着看着,忽然觉得好笑——这些牵强附会的“罪名”,无论如何比高远告诉她的、比她自己想象的都要无关痛痒多了;全部是些再庸俗不过的三角关系,八点档电视剧都播腻了的无聊桥段。
——夏小伊被彻底包装成了一个横刀夺爱的妖女第三者,而陈莉莉则是身份神秘的原配大房,只是男主角的人选存在争议:葛幕风、何飞甚至是明明有家有室的易铭玺全都榜上有名。
琉璃一路看到最后,真的要啼笑皆非起来。这样白烂的感情纠葛,一个月至少出现三五次。这年头爱情是至高无上的挡箭牌,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辜负什么,到最后十有*都可以归结到“因爱之名”。这种消息也就一两周的有效期限,过去之后谁还有耐心记到天荒地老不成?这道理连她这样的菜鸟都懂得,难道自己无限担惊受怕的一件事,到最后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那一天封琉璃终是没能待在公司里,她将手中绞得破抹布一样的报纸物归原主,甚至还嗫嚅着说了声“谢谢”,便在众人面面相觑之中烧红着脸跑掉。她逃出了写字楼,跑到最近的报刊亭,将所有能找到的报纸杂志一份一份翻开,紧紧盯上去,不肯放过只字片语。报刊亭的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秃头男子,难得的好涵养,反正没有生意,便睁只眼闭只眼由她去——可当封琉璃从包里掏出件东西,开始趴在那里旁若无人地写写画画的时候,老板再好的脾气也忍耐不住了,大叫道:“喂!你干什么啊你!”封琉璃如梦方醒,抬头看一看老板铁青的脸色,再低头看一看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拿出来的水笔,几乎想要挖个地洞钻进去算了。
她忙不迭道歉,忙不迭解释自己魂不守舍,忙不迭掏出钱来:“我买的,我都买了!”老板恶狠狠地将她手中的二十元钞票夺过,恶狠狠瞪她,恶狠狠目送她通红着一张脸抱着满怀的报纸夺路而逃。
——直到琉璃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嘀咕了一声:“钱多烧的,小丫头片子!”却终究忍不住将琉璃研究过的那些报纸挑出来,仔细翻了翻。全都是些再平常不过的八卦消息,实在看不出什么名堂来,真闹不明白这些小丫头片子在想什么……
的确是些“再平常不过的八卦消息”,厚厚一摞报纸摊开来从头看到尾,各家媒体自有其夺人眼球的花招,堪称五光十色精彩纷呈;可真正论及事件分析,却几乎众口一词,死死咬住“奸情”二字。也许是昨晚《ONZE》的片花真的带给了记者们极大震撼,无一例外的,所有的报道中都不忘提及葛幕风,他彻底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一个四两拨千斤,便将绝大灾祸变成桃色消息,将尖锐问题变成花边新闻,这就是“飞越”的公关能力,还是……何飞个人的魔法呢?
封琉璃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身边堆满报纸,忍不住开始咬手指。高远的声音犹在耳边,那样冷淡、泛着铁锈气息的声音:
“你真的想知道吗?人都会变的,夏小伊也不例外……”
——小伊,我相信你,即使改变,你依然是你。
——可是……可是……你真的能相信何飞么?
***
封琉璃纠缠于莫名其妙的不安感之中,手机响了好几声才听到。她手忙脚乱去接,电波那一边传来的却是卓乐的声音——依然像防贼似的。
“怎么又是你!夏小伊呢?”卓乐的心情可想而知的糟透了,声音又高又尖。封琉璃不禁暗自纳闷,怎么会打到自己的手机上找小伊?……哦,是了,她想起来了,虽然是自己的手机,却装着小伊的SIM卡。
“去叫她接电话。”卓乐命令。
封琉璃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答:“小伊还在屋里睡觉,我人在外面……”
卓乐的声音猛然截断,片刻后冷冷一笑:“你倒真放心。那娇小姐,说不定正在屋子里头寻死觅活呢!”
琉璃即使是个泥人,也多少有三分土性,听到这话终于恼怒:“小伊才不会做傻事!请你不要咒她!”
“咒她?呵呵,我可没那闲工夫,光给她擦屁股还来不及呢!我倒真心希望她此时还活着,活得好好的,省得我之前多少功夫打了水漂儿。”
暗蓝色的火苗再次窜了起来,一天之中第二次,那股绝大怒气在封琉璃的四肢百骸中激荡,幸好是电话,无论如何总算隔着一层,借着这怒火的力量,天生的胆小症不治而愈。封琉璃强自压抑着怀中怦怦的心跳,一字一顿说道——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强硬:“卓总,很感谢你……还有,昨天晚上小伊的确……的确错了,但你也有错,无论如何你‘一定’都有错……你……还有何飞……何董……无论如何小伊不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人,我很清楚的!所以……所以……”
封琉璃“所以”了许久,实在是不知道该“所以”什么才好。电话那边寂静无声,甚至连电流的杂音都渺不可闻。琉璃只觉得自己积蓄了许久的勇气正在慢慢流逝,而空气正在渐渐凝结……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卓乐招牌式的冷笑声才再一次响起,带着浓浓的嘲讽意味:
“你倒忠心……那草包大小姐,倒是养了条好狗。”
琉璃捏着电话的手不住颤抖,几乎将它摔在地上,她忽然理解夏小伊了——如果此时自己正站在卓乐面前,说不定也会甩她一耳光的。
“……总之,如果她还没死,叫她继续睡好了。从早上到现在,一个半小时内我接到了七件工作的终止通告,很好!现在的确是睡觉的时候……总之从今日起,原定行程表全部作废,叫她老老实实待在屋里,把座机拔掉,手机保持二十四小时开通,除了我——除了我和何飞的电话,全都不准接。关键时刻,一定叫她把嘴闭紧了,至于其它的,全都交给公司——还有,替我转告她,我们之间的帐,会有时间慢慢算的!你听明白了么,封小姐?”
***
虽然笃定小伊不会办傻事,可经过卓乐这样一番阴阳怪气,封琉璃拿着钥匙开门的时候,心中难免有一丝忐忑。幸好,世上根本就没有那么多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要死要活的蠢货;幸好那样的蠢货绝不是这故事中的主角——夏小伊安然无恙,依然胡乱套着那件当睡衣用的宽大男式T恤,赤着脚踩在木地板上,望着墙上挂的瑞梵&;#8226;菲尼克斯的照片发呆。像是根本没听到琉璃回来了似的。
“……你吃饭了么,小伊?”封琉璃犹豫了片刻,试探。
“不饿,不想吃……琉璃,帮我去买盒烟上来吧,我心烦得很。”
“……不是只有饿了才要吃饭。你忘了?上次……上次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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