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永远》第46章


我转过头,内疚的看他眼睛:“也不是每一件。”
他立刻明白,找了一个台阶给我下:“你只是不懂得拒绝。”
“但也不能说大话。”我越说越激动,“对你一点也不公平。”
“雨嫣,你错了。这几个月来虽说短暂,但只要你好好的就让人充满喜悦,也算是一种幸福吧。”
我笃定的说:“会更好!”
“当然。”他回答得毋庸置疑,“所以公平和不公平并不是你所定义的。”
我开了一个自己都觉得不好笑的玩笑:“萧言,你下限真的很低。”
他拍掉头顶上的冰渣,踏了踏鞋子上的积雪,若无其事的说:“嗨,只对你。”
一个月后,在我爸的帮助下很快办好了出国手续。
我们在机场依依不舍的告别,他满脸泪痕,我也哭成了泪人儿。
萧言和若亚也来机场送我。
临别前,若亚让我要照顾好自己。
萧言对我说:“如果撑不下去了,就回来找我。”
我都满口答应。
站在安检的圆台上,我喊破了喉咙:“萧言!真的,真的,对不起!”安检人员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制止说:“小姐,这里不能大声喧哗。”
穿过参差不齐的人头,远远的,我只看见若亚回头,萧言背对我挥手,就像多年前在学校我们分别时,我对他做的动作一样。我连忙回应,手却停在半空,我不确定他有没有听见我的道歉。似乎那个背影寂寥而落寞,但他仿佛传达的是‘不怪我’。
第二天,龙卷风渐渐平息,雨却越下越大。
我和馒头到达机场的时候,差点淋成落汤鸡。馒头却沉浸在回国的兴奋中,毫不在意。因为若亚电话里告诉他,给他准备了很酷的礼物。萧言要带他去冰淇淋屋吃超级好吃的冰淇淋。
但不一会儿,他却状况百出。
“妈妈,我要上厕所。”
“妈妈,我好口渴,想喝水。”
“我又想上厕所了。”
“我又想喝水。”
一边嘀咕一边东张西望。
“馒头?”
“嗯?”
“我先进去了。”我知道馒头是在等聂辰,但登机的时间快来不及了。
“妈妈!”他拽紧我的手腕,“我想尿尿。”
“里面有。”
“我想喝水。”
“里面也有。”
馒头垂着头拖着步子,跟我走进了候机厅。
登机前一刻,馒头突然使劲眨眼睛,说:“妈妈,你抱我,不然我走不动。”
我把他抱起来问:“为什么?”
他伤心的在我耳边说:“papa没来。”我才明白馒头在克制眼泪忍不住流出来。
我也几度哽咽,把馒头搂得很紧,踏着沉重的步伐往前走,猛然回头。
那段被掩藏在最深处角落的模糊记忆,还是会似有若无的牵动每一根神经。
是的,我知道不会在人群中看见熟悉的人,但我还是有点失落难过,大概是因为舍不得。到要离开的时候,才真切感知过去的每一个平淡的日子里,最不缺的是默默陪伴,亦不缺偷偷怀念。
馒头情绪低落的靠在座位上,背对我。
“玩不玩ipad?”
他摇头。
“看不看童话书?”
他继续摇头。
“要不要吃饼干?”
他愣了一下,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说:“吃一个吧。”
我站起来,踮起脚尖,翻找行李架上的包裹。
“馒头,把你自己的书包拿着,零食在最里面。”
馒头乖乖的抱着自己的书包,站在座椅上。
“我来拿!”带有磁性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一双大手迅速的拿出零食包,温润的气质别无二人。
我和馒头异口同声的喊出来。
“聂辰?”
“papa?”
语气中藏不住的欣喜若狂。
阴雨绵密的心情一扫而空,以无限的惊喜镀上了光环,白的耀眼。
聂辰得意的说:“小东西,没骗你吧?”我们都目瞪口呆。
转瞬又变了脸色:“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头发湿漉漉的,当心生病。”于是叫空乘人员拿了两张干毛巾。
聂辰细心的帮馒头擦干头发。
馒头嘟囔着小嘴说:“你要是不来,我就打算再也不见你了。”
“我们是盟友,你不见我怎么行?”
馒头小眼睛瞄了我一眼,口是心非的说:“不见不见,讨厌你。”
“但是,刚才妈妈给你拿小动物饼干?”
馒头想5秒钟,灵机一动:“你不是来了?”馒头是因为聂辰买的才想要吃一块。
“我才不想变小狗。像这样多丑!”聂辰扮成一只滑稽的小狗,逗得馒头咯咯直笑。
我看着他们恍惚出神,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他倏地转过来,带笑的眼睛看了我一阵。拿过我僵在手上的毛巾想要替我擦干。我回过神,伸手抢毛巾:“我自己来,又不是小孩。”
他置若罔闻的拍掉我的手,发丝握在他的掌心中,亲昵得就像生活了十年那么自然。
他取笑道:“还说不是?总是糊里糊涂。”
突然想起十几年前,我对他动心的夜晚,聂辰说我糊涂那次,也是因为下雨。
飞机穿越太平洋,乘着云层飞行,天边的日落隐匿在白云里呈现渐变色。 
“牛肉不好吃吗,都给我?”
我说:“嗯,快吃。”
馒头舔了舔小嘴巴上的油渍,傻笑说:“真好吃,你们好奇怪。”
我和聂辰对看一眼,似笑非笑。
聂辰问我:“这次回国不走了?”
这五年里,我们回来过2次,短暂停留。
“不走了。”我答得有些感慨,“时间一晃就过了,馒头今年五岁,我爸也老了。仔细想想,觉得自己有时候挺一意孤行的。”
聂辰让空姐搜走餐盘,喝了一口热咖啡,缓缓点头:“是有点任性。”
我觉得一阵怅然,没有接下去,岔开话题:“你呢,什么时候再回去?”
他把双手交叠,枕在后脑勺上,盯着头顶的阅读灯说:“一样。”
“一样?不走了?”我先一愣,然后坐起来撑着扶手,转过去惊讶的确认,“伯母怎么办?她一个人?”
“她让我来的。”
“啊?”
“她说这几年下来,虽然恍惚的时候居多,但你和馒头对她好,她心里都明白。”
我带馒头第一次去看伯母的原意是让馒头替他爸尽尽孝道,多点关心和陪伴。两个血脉相连的人,因为命运的曲折,终其一生孤独着。隔世的爱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延续,弥补,也是我唯一能够尽力做到的。
“我爸来接她,决定一起重新生活。”
“真的?”我的喜悦大过惊讶。
“真的。”
“那挺好啊!也是,能成为一家人就没什么深仇大恨。”
他说:“内疚和自责会使人苍老,但庆幸我爸这么多年的心结也算解开了。”
我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它能冲开所有的怨恨,也能冲开隔阂。”
他说:“就像现在一样安然的接受对方。”
“对。”
“婚姻的破裂有时候真的是一时冲动,并不是眼前的困难有多大。”
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点头赞同。不记得他说过多少话,被我默默的记在心上,这种成熟也同时感染着我。告诉我怎样对待这个世界,又怎样面对自己。谈天说地,却避而不谈我们。
我突然想起优山美地那次不愉快的对话,莫名问了一句:“你说幸福最重要的是什么?”
他想也没想答道:“什么都不重要,其实只要在一起就好。”
我看向窗外,扬起嘴角,轻笑出声,被飞机的轰鸣盖过。逆风飞行,总是给人以启示,有颠沛与酸楚,就有安稳与幸福。
我没有回头,小心的摸索着身边的另一只手,忽然被他捉住。
一瞬间,红了眼眶,这个世界上最稀罕的是了解,因了解而等待,然后,永远···
回程途中,我轻轻的靠在一个踏实肩膀上,十指紧扣着始终没有放开。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熟悉的人,熟悉的事,熟悉的场景,还有念念不忘被揉碎的纸张,上面还写着:一个人,一生仅有几段感情,一段溺水而亡,一段客死他乡,一段于心有愧,一段一起终老。
我们在经年岁月中成长,有过磨难,有过悲伤,有过喜悦,有过离散,之后无论事态如何变迁,内心如何修炼,都无法改变它最初的模样···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一开始的设定并不是he,但我一直在思考,有多大的困难挡在面前足以击垮一个人,后来答案是没有。无论前面的路有多么磕磕绊绊,路的尽头还是路,仍然要走。引用我最喜欢的一句话来对我的第一部小说,也对我自己一个交代:我笔下的人物选择带着期盼和希望。这样并不会使最后落地时痛苦减少一点,但会使他们粉身碎骨时保存一点尊严。Etgar Ker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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