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守醉初》第70章


太君不如搬到观溪园旁边的院子。那院子不如观溪园景致好,但胜在宽敞明亮,且老太君来他这也方便。老太君偏头一想,乐呵呵点头,决定明日开始“搬家”。
次日他二人喜笑颜开指着一干奴侍忙得团团转,王府某处有人对此嗤之以鼻,“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再怎么在王侯府第养尊处优,做事也不如大家有规矩。”
执笔作画的绯衣男子闻言,淡道:“知琴,你多嘴了。”
先前说话被唤作知琴,做侍人打扮的男子恼色上脸,跺脚走到绯衣男子身边,“公子,奴家是为您报不平。你瞧瞧亲王找来替你位的是什么东西?半点规矩不懂,哪有让长辈为自己挪院的理?我算是瞧明白了,合着那老太君看公子不顺眼,是他本身就爱跟他一样不懂规矩的!”又冷笑,“观溪园那个,不会以为讨好老太君,便能得亲王的欢心吧。”
绯衣男子一笔一划勾得认真,“说不好。”
“做梦!他连公子一片指甲盖都比不上,凭什么让亲王看上!”
绯衣男子瞧着纸上的一寸红,越瞧越眼熟,似日前被某男子手上拿在手上把玩的那枝。那个自小眼里只他一人的女孩果真长大了么?懂得看除他以外的男子了么?
慢条斯理地上色,直到那一寸红红得如火如血他方满意地收笔,浅笑道:“老太君迁居,不知晓便罢,如今怎么也得过去看看哪需要帮一把。”
知琴兴高采烈侍候他净手,“公子早该如此了,就得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知晓,这王夫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又多嘴了。”又问,“她去哪了?”
他问得没头没尾,知琴却不加思索回答,“只知道亲王昨晚饭后便出府,至今未归,去哪不知晓。”
“信送出去了吗?”
“从甲路送的信被截了,乙路的安全送出。”
绯衣男子颔首,敲着下巴沉默起来。知琴知他在思考,不敢打扰,屏住呼吸退在一旁侯着。约摸半盏茶工夫,男子动了动身子,知琴忙走过去。二人一路徐行观景至观溪园。观溪园众人皆忙得团团转,是以无人发现他二人。
“知琴。”
知琴行了一礼,兴奋地说,“奴家明白,这就过去瞧瞧老太君有什么需要咱们帮忙的。”
“不忙。”绯衣男子似笑非笑盯着院子某处。
知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不由得一愣,“亲王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们没得到任何消息呀?“公子,要不要我过去请亲王过来?”
“许久不见老太君,我也该过去给他老人家请安了。”
那边的人也看到他了,不迎亦不避他的视线,想到两天前面对他也这般态度,绯衣男子不由轻笑出声。
对于他主仆二人的出现,老太君表示出强烈的不满,让人拿扫帚赶他出去,绯衣男子道:“看来,老太君足疾已愈。”
老太君冷笑,“多亏墨儿为我娶了好孙婿冲喜,不然,别说足疾常年不见好转,就怕我这条老命都会被这府里头不该有的脏东西煞没了。”他老人家装瘸,不就是想编排是被这狐媚子给冲撞了,谁知就连这个不是方法的方法都没能阻止墨儿娶他进门,他老人家不恼才怪。
绯衣男子——容樱又是浅浅一笑,“墨儿。”就那么看着宋墨,看得老太君一阵肝疼,“还都站着做什么,打出去,给我打出去!”
“慢。”宋墨的声音响起,众奴侍皆松了口气,再看老太君黑得滴墨的脸,放下的嗓子眼又给提上了。两头都不好得罪啊。
老太君气得直哆嗦,指着宋墨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一甩袖拉起初临便要走,宋墨皱眉,越过他们,对容樱道:“我送你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到要摊牌了,我好像看到完结在向我招手了嗷嗷嗷,哈皮哈皮~~~
、83雨过
宋墨其人;是个说一不二,行事果断的主;平日要么不表态,一旦决定;绝不踌躇。是以她越过初临时;侧脸去瞧他神色的举止落入容樱眼里,容樱心中多了丝道不明说不清的感受。他不由得认真起来:这名不知来路,相貌平平的男子,真入了宋墨的眼?
双眸微转;却只瞧得见面沉如水的宋墨。容樱与她对视片时,在她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旁的;半点捕捉不到。看着那熟悉又显陌生的脸庞,容樱有些恍惚,轻轻笑开;“我的墨儿真是长大了,懂得把别的男人护在身后了。”风起,吹起他耳际的长发,吹远了老太君的喋喋诅骂。他走得很慢,时不时停下欣赏路旁的景致,一如从前他兴致来时,让宋墨陪他游园一般。
但这回,不一样了。她不再紧跟在他身侧,只在后头冷眼旁观。他走,她跟着走,他停,她驻步。不远不近,三步的距离,如同画出了他们三年未见的豁口。只三年,他已无法从她的神情读出半点信息,或者该说,她不愿再让他读出半点情绪。她是喜是怒,皆与他不相干了。
分别三年,三年后,他仍在旧时光里跌跌撞撞,而她,已从暗光中走出。
舞樱楼门前有一大一小两株并立的樱花,容樱仰头看了良久,想不起其中的寓意,只记得是舞樱楼初建之时,宋墨亲手植下的,当时他急着赶宋墨离去,好看北静王密传的旨意,打断她本要说的寓意。后来某次跟宋墨置气,他让人砍了其中一株,宋墨一个月未踏入舞樱楼半步。去年,他重植上一株。虽精心培育,到底长势不及原先那株。
“可惜现下非花期。”
“公子无须感伤,再过几月,又能见着樱花雨了。”
容樱伸手去摸那两株樱花,“你且退下。”
知琴来回看了看他和宋墨,福身领命,走到一半,忍不住折回对宋墨说:“亲王您给劝劝,公子近日心情不大好。”宋墨抬眼看他,惊得知琴心口直跳。他自小服侍公子,直至公子十三岁被选入宫,后来公子被亲王掳来当王夫,特地将他要了过来当陪嫁。按着规矩,亲王应该将他们这些陪嫁过来的房里人收了的,可亲王与公子成亲左右加起来也有十七年了,十七年来,亲王未认真瞧过他一眼。
当初陪嫁过来的四个,唯今只他一人活着。因他未像其他三个一样爬上亲王的床。亲王知晓公子做的事,知晓他们帮公子做的事,她不怪公子,是以,亦不怪他们,但她不能容忍他们背叛公子。即使她日渐一日消瘦,从意气风发到内敛阴沉。
他曾经以为,无论怎样的背叛、折磨,亲王都会爱着他家公子,直至死去。三年前,亲王发疯掐着公子的脖子,他吓坏了,大喊大叫,可无济于事,这满府的人都恨不得公子死,哪会阻止亲王。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最终亲王还是控制住自己,放开公子踉跄离开,一个月后差人送来一纸和离书。这两桩事都没能让他怀疑亲王会不再爱公子。
可现在,亲王看他的眼神,冷冷的,像在听什么不相干的事一般。知琴四肢百骸突然蔓起阵阵寒意。亲王是真的不爱公子了,也不会容公子分毫。
容樱却一点都不怕宋墨的冷厉,笑看着她,什么也不说,就只是看她,看着看着,笑了起来,不可抑制似地背椅着樱树低低笑个不停。
宋墨垂眼,从袖子摸出两封信放在地下,转身想走。
“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扔下我去享温香软玉,会不会太无情了?”容樱笑看着她,“我的亲王,你忘了么?”忘了么?二十二年的岁月,一同走过的日子,你真的能忘么?
“是你忘了。”宋墨视线投向远方,“无论是皇家亦或我宋墨,欠你容樱的,三年前早已还得干干净净。”从孩子早夭那时起,什么都结束了。
容樱低笑着,知道他忘了,怎不原谅他呢,不是说,做错什么都能原谅的么?所谓的原谅,不是来给他指生路,像这两株并立的樱花那般,做不到了么?
宋墨站了一会,“好自为之。”每一步都迈得决绝。无论是他从恨不得她死到恨不得死在她手里,还是是她恨不得死在他手里到恨不得亲手杀了他,真的都已经过去了,没什么好回首。
她的身影早已不见,容樱仍兀自笑着,笑啊笑,笑出泪花,“可惜非花期。”在这院子住了十七年,却从未与她一同看过樱花雨,而后此生,怕也不能了。
他的呢喃宋墨不会听到,也不想去揣测他的心情。枝上的雀儿“喳喳”叫个不停,宋墨瞅了瞅,不知想到什么,扬起一抹笑,招了招手,那几只雀儿就不见了。还未到观溪园,就看到熟悉的身影,她悠悠走过去,果然那人就等不得地小跑过来。
“哎,妻主妻主,宋温送了三只雀儿过来,说是您送我的,是么是么?”
“嗯,看着跟你一个样。”看着对方咬牙切齿的模样,宋墨心情大好。逗了他一阵,问他,“老太君可还气?”
初临叹了口气,“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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