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莺啭》第94章


馥之立在一旁,看着宫人们忙碌,只觉进退不是。
正尴尬间,忽然,她的袍角被人在后面扯扯。
馥之回头,却见是个少年内侍。
那内侍不动声色,朝殿外一指。
馥之会意,随他在鱼贯进出的宫人们遮掩下,无声地走出去。
殿外,徐成正在等候,与他站在一处的还有一名六旬老者,从衣饰上看,当时个身份不低的医官。
“此乃袁医正。”徐成对馥之道。
太医署的这些名字,馥之并不陌生。这位袁医正,据是太医署最德高望重之人。
“袁医正。”馥之向袁医正一礼。
袁医正看着她,手收在袖子里,面无表情。
自皇帝昨日清醒,他就听皇帝摒退太医,只让一名内侍看护的事。当时他就觉得荒谬不己,堂堂太医署的上百号医官,在皇帝眼竟不如一介内侍信得?
袁医正将馥之上下打量,只见此人相貌甚为秀美,体态可怜。再看徐成对他行礼的恭敬,袁医正心中即刻想到原因。
“陛下欲召见丞相,请袁医正入殿内勘察陛下病情。”徐成对袁医正恭声道。
袁医正颔首,目光却仍留在馥之身上。
“哼。”片刻,他瞪馥之一眼,拂袖而去。
馥之站在原地,啼笑皆非。的
徐成却似无所觉,转向馥之:“陛下如今醒转,可还须服药?”
馥之头,道:“还有一服,过后便可换下。”
徐成莞尔:“有劳夫人。”罢礼,便要转身往殿外走去。
“常侍且留步。”馥之出声道。
徐成回头。
馥之面带忧色,犹豫片刻,向他问道:“不知鲜卑现下如何?”
徐成稍稍环视周遭,低声答道:“鲜卑来势甚猛,陛下晕厥前,己遣骑郎将顾峻领京畿戍卫连夜赶往三百里外雉芒关御敌。”
82断缰
堆堆篝火在野地里熊熊燃起,成千上万地铺摊开去,似乎能把黑夜也映作白天。
军士们围坐在篝火旁,造饭歇息,无人喧闹。
“三日缩作两日,这般赶路,说话也懒了。”曹让在各处营地转转,颇有感慨地对一旁的谢臻笑道。
谢臻闻言莞尔。话虽如此,他几日跟随着,所见所闻,顾氏治军严明之名果真名不虚传。他望向远方,黑夜里,什么也看不清,心里却知晓再走不到百里,就能看到京城。
“待打过这次,爷爷定要睡他个三两夜!”时,余庆走过来,压下个哈欠,赌咒般说道。
曹让转头看到他,讶然:“你不在将军帐中,来此作甚?”
余庆没好气,哼哼道:“被支走了。”
谢臻眉梢微扬,望向不远处一个小小的营帐,只见两名卫士立在门口,一个布衣打扮中年人正掀开帐门入内。
“那是……”曹让觉得那身影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余庆却看看谢臻,笑笑:“谁知道。”
帐中灯火微动,映在来人面容谦恭的脸上,更显昏黄。
“见过公子。”他面色和顺,向端坐案前的顾昀长揖一礼。
顾昀看着他,面色沉静,没有接话。
何万不以为忤,开门见山道:“公主得知公子回京,欣喜万分,命小人迎候在此。”
顾昀唇边浮起一抹冷笑,淡淡道:“母亲可有话?”
何万微笑:“公主言,公子救得京城乃无上之功,特遣小人前来相贺。”
顾昀闻言,无所表示。
何万道:“公主还命小人将此物交与公子。”说着,递上一只木盒,打开,置于顾昀面前。
顾昀视去,盒中,一截镶着宝石金扣的皮带映入眼中,似乎已多年无人动过,皮质有些霉迹,饰物也已经暗哑无光。
一股莫名的预感悠然而发,顾昀看向何万。
何万正容,缓缓道:“此乃十年前,先公出事时所用的缰绳。”
顾昀心中一惊。
何万面色平和,道:“此带乃先公返朝时,先帝所赐,少府打制,精美绝伦。先公那日驰骋,坐骑突然癫狂,缰绳断裂,先公是以摔下。”
顾昀盯着那缰绳,片刻,缓缓拿起。
只见断口正是两缰的交叉处,固定的金饰已经扭曲,却仍能看清铆接处平整的切口。
何万道:“公子亦知晓,少府所造之物,以工艺精绝闻名,这般断口,非人工不可为。当年先公出事之后,先帝以渎职之罪将在场从人全数处死,却只字不提缰绳之事,若非公主暗中打通关节,此物亦已被焚毁。”
顾昀目光深沉纠杂,好一会,把缰绳放回木盒,移开视线。
“母亲要如何?”他深吸一口气,问道。
何万微笑:“公子回师京城时,并无陛下诏令,虽救国立功,岂知陛下心中无所芥蒂?古来功高盖世者,或为鱼肉,或为枭雄;而如今棋局尽在公子手中,怎么走,全凭公子决断。公主还要小人告知公子一句话,”他声音清晰:“先帝与先公,当年亦有君臣同榻的情义呢。”
顾昀看着他,风从大帐外吹来,烛火在他脸上投下一片摇曳的阴翳。
曹让走到帐前时,看见顾昀站在帐外,背对着这边,似乎正望着远方的夜色出神。
“将军。”他走上前去,一礼。
顾昀转过头来。
“拔营时辰已到。”曹让说。
顾昀却没有答话,双眸深黝,火光中,似有什么在那目中泛起。
“将军?”曹让微讶。
顾昀转开眼睛,颔首:“鸣角吧。”说罢,转身朝帐内走去。
号角声在夜空中低低响起,将官大声催促,军士忙将篝火熄灭,收拾行囊准备列队。
“上马上马!“余庆吆喝着,飞身跳上马背。
谢臻亦从地上起来,拂拂身上的草叶,就着路旁的大势上马。
军士们很快收拾妥当,在号角的催促下,点起火把,列队重新上路。夜里寒气重,离了篝火,人人不禁跺脚,伍长们不断鼓劲,让他们走快些好驱寒。
步伐声急急,伴着火把的光照在原野中铺开去。路旁村庄的几户人家被惊动,打开窗来查看,见到密密麻麻的军士走过,吓得赶紧阖起。
顾昀双目直视前方,马背颠簸,身上铁甲的鳞片细细撞动。
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身影,顾昀转头,却见谢臻稍稍落后,正与他并进。
“我说过将军此番甚险。”谢臻望着前面,淡淡道,声音不远不近,正好传入顾昀耳中。
顾昀看着他,片刻,唇边浮起一丝冷笑:“既如此,使君跟来做甚?”
谢臻看他一眼,神色澹然,片刻,亦笑笑。
“你若护不得她,我来。”他低声道,说罢,轻叱一声,纵马朝前方奔去。
太阳出来,渐渐升高。空中漂浮的薄雾渐渐被光照冲淡,多日的阴霾之后,竟又是个晴天。
京城之中,却没往日晨早的热闹。大街上,人影萧索,平日里赶早忙碌贩夫走卒仿佛全不见;即便是正值圩日,东市里亦一片冷清。
马蹄声从大街上传来,时而可见到成队的戍卫军士持着兵器走过。
皇帝刚恢复朝会,鲜卑突袭的消息就不胫而走,夜间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虽然京兆府连番出榜安民,可街上时而匆匆奔走而过的军士和戒严的城门却又教人放心不得。
据说夜里,有人曾登上京城中最高的樟山向北眺望,看到雉芒关上的燃起的烽火。
乐安宫中,宫人们或侍立,或给堂上的端坐的妃嫔们奉上茶,无一例外地揣着小心,走路也不敢大声。
上首,太后正襟危坐,缓缓抿下一口茶汤。
她的视线在众人之中微微扫过。妃嫔们端坐着,却目光闪烁,个个闭口不语。相比起来,皇后窦氏却淡定得多,眼眸微垂,一贯面色无波。
太后将茶盏放在案上,抬眼,面容之间不掩疲惫。
“陛下今晨可安好?”她缓缓开口道。
皇后抬眼,在座上一欠身,答道:“妾今晨往紫微宫中时,陛下已早起,气色较昨日已大有改善。”
“哦?”太后看她一眼,片刻,问:“如今专司紫微宫的太医是何人?”
皇后道:“是太医署袁医正。”
太后颌首,收回目光。
“陛下身体方愈,又为国事操劳。后宫之中,皇后更当尽心,勿使陛下添忧。”。
窦皇后一礼:“敬诺。”
太后转向一旁的内侍,吩咐道:“袁医正医术精进,服侍天子功不可没。从库中赐他彩帛三十匹并黄金十斤。”
内侍闻言,忙一礼:“敬诺。”
“尔等回去吧。“太后揉揉太阳穴,对嫔妃们淡淡道。
众人面面相觑,各有惊疑不安。
小窦夫人忍不住,正要开口,袖上却被一扯。抬眼,窦皇后目光斜来,面上的神色却是平静。
“妾等遵命。”只见窦皇后向太后一礼,声音温和。
“姊姊。”才出宫门,小窦夫人脚步匆匆地跟上窦皇后,看着她,语带埋怨:“姊姊方才怎不出声?”
窦皇后看看她,面容仍镇定。“出声?”她由侍婢搀着,边缓行边悠悠道:“太后昨日苦劝陛下整整一日无果,我等今日若来太后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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