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业障》第1章

开篇
萧府书房内。
“夫人，夫人。。。。。。”我正在书房里检查煜卿的功课，小丫头冬香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口里仍旧喘着粗气。
“冬香，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做事一定要稳当一些。这里是书房，二少爷正在读书，你慌慌张张的跑什么？”我低声斥责，心里有些不高兴，哎，这个丫头怎么就学不会巧香和红蕊的灵巧、聪慧呢？冬香听到我的责备，连忙低下头去。
“夫人，奴婢知错了。”
“说吧，有什么事？”我放下手中的书，这才转过身问道。
“夫人，开封端木府紫云小姐派下人来访，说是端木府的老爷过世了。管家让奴婢来问问您，看看您要吩咐些什么。”她低声回答道。
我眼前一晃，整个人都差一点儿倒下去。煜卿连忙走上前来扶我坐下，站在一旁的冬香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递给我，我摇了摇头，示意她把水放在桌子上。
“冬香，你刚才说的是。。。。。。端木府？”我神思恍惚地看着她，心里仍存有一分希望，希望刚才是自己听错了。可是当我看到冬香缓缓地点了点头时，我内心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端木瑞风，现在竟然连你也走了。蓝倩，你，默彦，还有我，以前我们是四个人，可是现在，彻彻底底的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老天爷，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惩罚我？为什么硬是要留我独自一个人在这沧海横流中忍受着这份漫长的孤独与寂寞。
“卿儿，娘有些累了，扶娘回房吧。冬香，你去告诉大少爷，让他下午陪我去开封，然后去告诉管家，让他准备两匹快马套车。”我无力地吩咐。
煜卿扶我回到房间，忧心冲冲地对我说：“娘，您真的要去开封吗？可是，儿子担心您的身体。。。。。。”
“卿儿，你不用担心，娘没事。恨了一辈子的人，如果娘不去送他最后一程，也许娘这辈子都会放不下。。。。。。”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他说这些话，甚至连想都没想，就这么说出来了。这些年来，我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那个让我恨了一辈子的人，可是到了今天，面对着这个与我毫无血缘关系的儿子，我没有再选择隐瞒。只因为我觉得到了此刻，说与不说都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煜卿满眼迷惑地看着我，还想问点儿什么，却又不敢开口。煜卿还很年轻，他没有经历过爱情，也许应该说是一段令人痛苦的失败的爱情，所以他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恨端木瑞风，亦搞不懂：既然恨了一辈子，又为什么还要千里迢迢地去送他最后一程。我懒得向他解释，也或许，连我自己也搞不清究竟是为了什么。
两天半的星夜兼程。我不敢让马车停下来，因为我害怕，我怕一旦错过了这一次，今生便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当马车终于停在了端木府的门前时，我才松了口气。这是端木瑞风停灵的第六天，明天，他就要入土为安了。也许这真的不能算是太晚，毕竟我还能再看他一眼，即使再也不能和他对视，不能与他说话。
煜铭扶我下了马车，并跟我在我的身后，走进了端木府。正堂上的那一道道白色花绫，以及正堂中央的一抹压抑的灰黑色，深深地刺激着我的每一道神经。我缓缓地来到端木瑞风的棺木前，瞻仰他最后的容颜。曾经，他生而令人惦念；而今，他静静地躺在这里，仍旧让人艳羡。看着他们慢慢地合上棺盖，黑色渐渐吞噬了他的身体，他的脸，直至他的发丝。终于，什么都没有了，他彻底地从我眼前消失了，我的视觉里就只剩下了黑色。没有了最后一缕支撑，我终于倒下了。耳旁的呼喊声渐渐远去，脑海中所仅存的，就只有那段令我痛苦了半生的回忆。回忆于斯，只因为这回忆里有个让我刻骨铭心和永生难忘的人。只是此时，我已不知他是我的朋友，情人，亦或是爱人。
第一章　初遇共携枝，疑是一心人
西子湖畔，春色洋溢在每一滴湖水之上。湖面上轻舟几只，鸳鸯几对，阳光中弥漫着甜甜的香味。湖畔两岸是棵棵绿绿的杨柳，柳枝倒垂着，紧紧地贴在湖面上，偶尔一阵微风吹过，这绿色的枝条竟和这一湖春水柔柔地交织在一块儿了。静静地望着这一湖春景，我竟不知不觉地走了神儿。
“小姐，小姐。。。。。。”忽然觉得有人推我，我顿时回过神来，转过头正对上巧香那气鼓鼓的神情。这死丫头，连生气的样子都这么可爱，我“噗嗤”一声笑了。
“哼，小姐，人家跟你说话呢，你竟然都不听。”她轻声埋怨道。
“你呀，脾气不小。让旁人看见了，还以为你是小姐，我是丫鬟呢。”我笑着点点她的额头。她见我在打趣她，索性扭过头去不理我了。我笑着摇了摇头，唉，看来我是彻底的把她给宠坏了。
我正在湖畔的凉亭内歇息，忽然听到巧香在叫我。她跑过来，兴奋地对我说：“小姐，你看。湖中船上的那个白衣公子好潇洒喔。我刚才听那边的人说，这个人的文采、学识都很好，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只是可惜了。。。。。。”她突然停了下来，长叹了一口气。我顺着刚才巧香指的方向望去，眼神不由自主地在那个人身上停留了很久。
“可惜什么？”我很希望她继续说下去，不过还是努力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免得又被这个死丫头耻笑了去。
“可惜他却放弃了入仕的机会，要不然。。。。。。”说到这里，她又停了下来。这死丫头，存心要吊我的胃口。哼，本小姐偏就不吃你这一套，不说拉倒，你不想说，本小姐我还不乐意听呢。
巧香见我不吃她这一套，只好接着继续说下去：“不然，他跟小姐就是郎才女貌、天配的姻缘了。”说完这句话，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坏坏的笑意。这死丫头，一会儿也忘不了取笑我。我嗔怒地瞪了她一眼，她伸伸舌头，跑出去了。我愣愣地呆在那里，看着那一个人，想着刚才巧香的话，脸不觉微微发热。
我调整了一下情绪，和巧香去惠恩寺上香了。在佛像前，我一如往日，虔诚地为父亲祈福，祈求天上母亲的亡灵能够保佑父亲体态安康。正欲起身时，巧香捧着一个签筒走过来了。
“小姐，听说这里的签很灵的，您抽一支吧，没准儿。。。。。。”她鬼鬼地看看我，脸上的那种坏笑又出现了。知道这个丫头难缠，不抽肯定不行，因此我随便抽了支签交给她。巧香飞快地跑了出去，只一会儿，便高高兴兴地回来了。
“小姐，大师说如果求姻缘，小姐求的这段姻缘会持续一生的。不过，大师还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奴婢没有听懂。”
听到巧香说起姻缘，我的脸又开始微微发热了。
“咦，小姐，你脸红了呢。”巧香歪着头看着我，又是一脸的坏笑。
“死丫头，越来越没正形了，等我回去告诉爹，看他怎么罚你。”我虎着脸。死丫头，敢取笑我，看我不唬唬你。这一招还真管用，她一下子就变得规矩起来了，向我求饶道：“小姐，巧香知道错了，您大人大量，，就别告诉老爷了吧。”
“现在知道怕了，谁让你拿本小姐开心来着？”我笑了笑，继续往前走。巧香跟上来，摇着我的胳膊，“小姐，巧香就知道，这世界上就数小姐最好了。”
“所以你就拿本小姐当软柿子捏了？”我假装生气地问她。
“奴婢哪儿敢哪。小姐一句话就能把奴婢吓得半死了。”她嘟着嘴。
“还说不敢？这全天下敢对自己主子使脸色的丫头恐怕就只有你一个了。”我笑着用手点点她的额头。她见我没有生气，又习惯地伸了伸舌头。
“爹。”我还未踏进正堂，就看见了站在里面的父亲。刚走进去，我就愣住了。眼前的白衣男子礼貌性地朝我微微点了点头。我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到父亲说话了。
“柔儿，傻站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快给客人见礼。”父亲嗔怒道。
“哦，”我应了一声，转身向那人行礼，“公子安好。请恕小女子冒昧，不知公子可是端木瑞风？”
“在下正是，不知小姐怎知在下姓名？”他还礼于我，满脸疑惑地看着我。
“端木公子的才情已经传遍整个杭州城了。小女子虽然才疏学浅，却也略闻端木公子的声名。”
他愣了一下，说道：“小姐谬赞了，在下区区粗鄙之人，承蒙众人抬爱，实在惭愧。”
“公子过谦了。”我笑道。
“是啊，瑞风，你就不要谦虚了。就算柔儿误听了闲传，那么老朽的眼光应该是不会错的吧？”一旁的父亲也开口了。
“承蒙恩师抬爱，学生实在惭愧。”他向父亲深施一礼。
恩师？他竟然是父亲的门生。我忽然想起了那天在惠恩寺求的那支签，脸不由得微微发热，便匆匆向父亲告了退回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