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就好像无底洞》第21章


我有些迷糊起来,这在过去的十几年中从未有过。
我居然开始对自己追求的东西产生了茫然感。
心里的某处,仿佛总有一块地方被凿了洞,空荡荡的,怎么也填不满。不管是我拿了多少奖学金,或者得了多少比赛的冠军,我总是不能真正地高兴起来。
几乎全校的学生都认识我。我感觉有些抱歉,因为我在记人方面,能力欠缺。往往名字和脸完全对不起来,抑或是见了之后也会忘记别人的长相。
我小时候,似乎并不是这样。
我记得左邻右舍所有长辈的称呼,甚至记得几条马路之外超市阿姨的姓名。
但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这种记性退化到如此糟糕的地步。
这个事情,我每次要想,却总是作罢的。
想清楚了,就会觉得心里面隐隐作痛。
不是吗?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搬离6岁开始居住了6年多的小区。
从那个时候起,便很少记住别人的姓名。
只有一个人的名字,脸,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仍然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不断地出现,反复,把我脑子里所有应该空出来写上别人姓名的牌子,都密密麻麻地写上了她的名字。
桑艾心,一文钱。
即使只是在心里轻轻地默念,都会让我觉得胸闷异常。
我想不通,为什么她会和我彻底断绝联系。我曾经以为我会是她最重要的朋友。看起来完全是我自作多情。
好几次,我拨了她家的电话,未接通前,就扣了听筒。
这种绝情的家伙,为何每次都要我主动示好?
这样赌气的时候,时间已然过去好几年,我们错过了可以联系彼此的最佳期限。
友情也是有保质期的,显而易见,我们的友情已经风化。
我不再有勇气联络她。我十分害怕话筒那边会传来她没心没肺的疑问,“你是谁啊?”
想象的出,她会挂着极至纳闷的神情,努力回想我的名字。即使说出我的名字,她也有可能会想不起我的脸。
她从小就是个忘性很重的孩子,做什么事情都是三分钟热度,对人对事,喜新厌旧是常事。
但我仍然选择相信,我在她心目中的不一样的意义。
没有联系,反而是件好事。
就算她真的不记得我,我还是没有办法讨厌她的。
奇怪的是,分开后,每一年我对此都更加地坚信不疑。
因为,只有我知道,她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只有我看到,她所受到的和别人不一样的伤痛。
她在医院里,脸肿的奇大,手臂已经包裹得严严实实。
她说,博士,我这样子像不像阿童木?
勉强可以看出来她其实是在笑的。
她说,博士,我原本以为我超没种的,如果闹起革命来,敌人只要严刑拷打我,我一定会全部招的。没想到,我还满勇敢地,哈哈哈。
她跟我说这个的半小时前,我和桑叔叔在换药室亲眼看到护士帮她解开纱布,把十个手指头的皮一层一层撕下来,她咬着牙疼的浑身发抖。叔叔之后在厕所号啕大哭。
我没用,我没能像大人那样隐忍。我只是看着她一个劲地流眼泪。男生是不可以流泪的,但真是没法控制。后来,我几乎没有怎么哭过,许是那时全部流光了,流在烧伤病房的隔离探望室里。
她现在,长得什么样子。应该和以前没有什么变化吧。
长发还是短发?女生改变发型或者打扮一下都会叫人认不出来。
万一认不出来,我该怎么办?
我唯一能够肯定的线索,就是那场火灾给她的伤害。要靠这个在人海茫茫之中寻找她,未免太残忍。
但我想,只要我们面对面,总是认得出彼此的。只要有相同的心意,应该没有问题。
只是,她的心意,真的和我一样吗?
想一想,只有自己固执己见一厢情愿地念着过往,难免心生怨愤。
寂寞丛生。
郑佩佩有一天忽然对我说,“曲世浚,你有一双寂寞的眼睛。”
高二分班以后,她是坐在我旁边一排的女生。
很可爱的女孩子,有朝气,活泼,直率,心无城府,虽然有时候有点粗枝大叶,成绩却一直很好。我很欣赏她。
她有点像我想象当中脑子开窍奋发图强的桑艾心。这令我倍感亲切。
我故作认真,“那是因为我的眼镜突然反光的关系。”
她嗤嗤笑起来,鼻子皱皱的,刹那之间熟悉地让我有点失神。
旁边有人起哄,“气氛那么好,当我们都是电灯泡吗?”
我拍拍同学肩膀,“不要乱说话,我可不想被真正的仰慕者暗算。”
我们同是班委,难免有人起哄将我们送作对。
我也隐隐察觉,郑佩佩看我的眼神有不一样的感情。
但我还是不想产生任何会引起误会的暧昧举动,时间久了,谣言自然会不攻自破。
不是郑佩佩不够好,不吸引我。但我从未想过,她是女朋友的候选。
对所有女生,我都暂时不会考虑到这些。
我其实并不太擅长和女生交往,因为我常常很闷,喜欢一个人静静看书。唯一的优点也许是脾气好,但也因此被父母教导,认为我这样的个性过于软弱,太容易妥协。
我没办法把生气的样子直接摆在脸上,不光是生气,愤怒、失望或者是厌烦的情绪,我都不会在脸上透露出来。如果有人因为我的个人情绪影响了心情,会让我很有负罪感。我情愿摆出温和的笑容,让每一个见到我的人都能够感觉安慰。
可是还是会有心情低落的时候。
那个时候,我就会趴在窗台,静静看着窗外的风景。
四月的某一天,天气已经很热。
我坐在教室里看书,同班的好几个男生跑进来,大叫说,“曲世浚,你太强了,全校就你一个,过了科大少年班的面试。”
我合上书,“运气比较好而已。”
“这个可不是光靠运气好就可以的,关键还是实力,对吧?”坐在旁边一排的郑佩佩插嘴。
“哟~又开始帮人家说话了。”有人起哄。
佩佩的脸红了,嗔怪地横了聒噪的同学一眼。
她又问我,“那你几时去报道?”
我哗啦啦翻着书页,在最后一页上轻轻折了一个三角,“我不会去的。”
“啊!”许多人发出了惊叫。
“为什么?!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放弃?!”郑佩佩着急地追问。大家也都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几乎连一秒种的犹豫都没有。
“因为我不想离开这个城市。”
校方对我的决定大为震惊,苦口婆心劝我改变主意,甚至把我父母也请到学校一同施压。但最终还是遂了我的意。很多时候,优等生总是有任性的权利,校方毫无办法。
但我面对这样的反复游说,仍然感觉身心疲惫。
回到教室之际,已经空无一人。我轻轻靠在窗口,流水依然如故,也只有这般风景,能够安慰我此刻的无奈。
这个城市到底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让我几乎本能地放弃离开,我自己都感觉难以置信。
皱着眉头思前想后的时候,忽然发现郑佩佩站在我身旁。
她有时候也会和我一起看着窗外的风景沉默不语,所以我并不觉得吃惊。
“你心情不好吗?”她问。
“是啊。不太好。”
“心情不好的时候,看窗外的风景好像真的可以抚慰人心。”
“是啊。这条河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老样子,让人安心。”
“对了,你知不知道,这条河究竟通向哪里啊?”
我彻底地呆住了,像有一个巨大的陨石坠落在我心里,扬起惊人的爆炸声。
我紧紧地盯住她,有一瞬间她的脸看起来好像和什么人的叠在了一起。
不顾一切地握住她的手,差点脱口而出那三个字。
然后,我意识到自己严重地失态了。
从那天起,郑佩佩对我,多了一份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柔情;她大方地关心我,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我们被视为一中的金童玉女,为人津津乐道。
只有我明白,自己的冲动导致了多大的误解。然而,看着她雀跃欢喜的表情,我无法开口。
也许,时间久了,我真的会喜欢她也不一定。
她是这么聪慧的女孩子,值得珍惜。
毕业前的18岁成年礼,我们去了东海舰队的基地。最后的项目,是在东海上掷下装着个人理想的纸条的漂流瓶。
大家在车上就很热闹地议论着,写上想考进的大学,想从事的职业,听起来似乎真的会有神奇的效果。
佩佩说,我写了,愿我和曲世浚能够进同一所大学。
我对她露出温柔而歉意的笑容。
我的纸片仍是空空如也。
车子驶进码头的一刹那,很多人兴奋地尖叫起来。
那是如此无边无际的一片海。
从这个城市蜿蜒曲折的河流,居然能通向这样广大的海洋。
这景象如此动人,我的眼眶刹那间湿了。
我喜欢这涛声,这浪花。
如同我的心,就像海浪一样,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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