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衣》第2章


『我现在是博一,你应该叫我学长。但我小你一岁,你也可以叫我弟弟。
所以你最好叫我学长弟弟,而不是叫我同学。』
「哈哈哈——你真有趣。我先自我介绍好了,我叫谢信杰。
〃谢〃是淝水之战大破前秦苻坚百万大军的谢安的谢;
〃信〃是桶狭间会战中击溃今川义元的织田信长的信;
〃杰〃是崖山战役败给蒙古而导致南宋灭亡的张世杰的杰。」
我先是愣了一愣,然後笑了出来。
没想到信杰的自我介绍,会这麽有趣。
我想了一下,学着他的语调,也这麽自我介绍:
『我叫蔡智弘。〃蔡〃是东汉末年发明造纸的蔡伦的蔡;
〃智〃是在本能寺叛变杀掉织田信长的明智光秀的智;
〃弘〃是自号十全老人的清高宗乾隆皇帝的名讳弘历的弘。』
其实我通常都是告诉别人,〃智〃是智慧的智。
不过既然信杰想当织田信长,那智弘就只好舍命陪君子而成为明智光秀了。
「哈哈哈——请你以後叫我信杰就可以了,千万别叫我织田信长。」
『那也请你叫我智弘好了,不用叫我明智光秀。』
「智弘,没想到你也知道日本战国史。」
『其实也还好,前阵子刚翻完一套〃德川家康〃全集。』
「喔?真的吗?那我问你,你喜欢德川家康这号人物吗?」
『谈不上喜欢,不过比起狂妄地想吞并明朝的丰臣秀吉,还是德川可爱点。』
「其实历史人物的评价,常常有主观的好恶情感,很难有客观标准,而且有时还会掺杂民族性这种复杂的因素。」
『怎麽说?』
「比方以德川家康而言,尽管日本人因为德川幕府的锁国政策导致西方列强入侵的屈辱而迁咎他,但现在日本人仍是非常推崇德川,尤其欣赏他在劣势下的隐忍性格。外国人甚至相信,日本能在战後迅速复兴的主要原因,正是因为日本人或多或少都有这种德川性格。」
信杰用右手无名指推了推眼镜,接着说:
「但如果德川家康让中国人评价呢?或许同样也是杀了妻子的德川,会像吴起一样,背负杀妻求将的嘲讽。不过呢——」信杰停顿一下,喝了一口水。
『不过什麽?』
「不过日本人倒是很赞许他这种杀妻的行为。」
我学着信杰,用右手无名指推了推眼镜:
『也许只因为日本女人在战国时代根本没地位,所以杀妻跟杀狗没什麽差别。也许日本的历史学者普遍怕老婆,所以潜意识 欣赏敢杀掉老婆的德川。』
「哈哈哈——智弘,我们将来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
『为什麽?』
「因为你的观点很好玩,虽然胡扯,但也可以提供另一种看历史的角度。」
『信杰,我们现在已经是好朋友了。不是吗?』
「嗯,不错。」
信杰的博学开朗,让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如果能跟他成为好朋友,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
信杰果然是念历史的,当话题转到历史上时,他便侃侃而谈。
从秦始皇嬴政,到清宣统帝爱新觉罗溥仪,他似乎是了若指掌。
『信杰,你一定没有女朋友。』
「咦?你怎麽知道?」
『我想不会有一个女孩子能耐得住性子听你说完中国历史的。』
「哈哈哈——说得也是。可是我真的很喜欢聊历史故事。」
『那你应该改念美国史才对,短短两百年,一下子就说完了。』
「哈哈哈——你在讥笑美国喔!」
话匣子既然已经打开,信杰索性提到了他的糗事:
「有次跟一个女孩子谈到唐高宗李治时,我说我温和的个性很像李治。她突然说她像武则天,所以准备要谋夺大唐江山。」
『然後呢?』
「我当然不肯认输,於是化身做唐玄宗李隆基,再度中兴唐室。」
『信杰,你的反应很不错。』
「谁知道她的反应更快,她说她可以变成杨贵妃,照样搞垮大唐江山。」
『嘿嘿——这女孩很特别喔!你应该好好把握。』
「唉——只可惜在我化身为郭子仪欲平定安史之乱前,她就走了。」
『信杰,你太无趣了。你应该多谈点风花雪月的。』
「没办法,这是我的职业病。学妹们常帮我介绍女孩子,但没有人能忍受我的枯燥。我的专长是能够马上说出任何历史上大事件的发生年代,却不能一眼看出女孩子的出生年代。」
『我也有职业病。我是念水利的,我的专长是能依水沟内杂草的生长状况判断这条水沟到底有多久没疏浚,却不能一眼看出女孩子到底有多久没交男友。』
「智弘,我们算是同病相怜。」
『嗯。但是你病得比较重。』
「哈哈哈——历史系的女孩很多,改天介绍几个让你认识。」
『那先谢谢你的大义灭〃亲〃了。』
我们很有默契地同时眨了眨眼,然後相视一笑。信杰说像我们这种交情比较不会〃见异思迁〃。换言之,即不会因为看见〃异〃性而想改变友情。 
经过那次在餐厅的聊天後,我跟信杰变得很熟稔。我常到他住的地方看书,他的房间并不算大,五坪左右,但几乎堆满了历史书籍。我室友也是如此,不过我室友的房间内堆满的是PLAYBOY。所以,对於爱看历史故事的我而言,信杰的房间是排遣时间的最佳去处。
信杰和我一样在外面租房子,我们很巧地住在同一条路,但不同巷子。他的室友有两个,一男一女,男的是他的同班同学,女的则是他学妹。真是〃一门忠烈〃,全都是念历史的。信杰的男室友叫〃陈盈彰〃,据信杰的说法是:「陈是陈腔滥调的陈,盈是恶贯满盈的盈,彰是恶名昭彰的彰。」另一个学妹的名字,信杰说了几次,我却始终记不得。我只知道她是成大田径队的,专长是三铁,还叁加过大专杯。
虽然我常去信杰的住处,但我跟信杰的室友们,并不太熟。偶尔碰面时,也只是点个头、打声招呼而已。直到有次我们四个人一起打麻将,我们才算是〃以赌会友〃。那次是因为那个历史系学妹看到了一只老鼠,於是大声尖叫。信杰和陈盈彰为了逮住它,开始彻底搜寻整间屋子。
不过老鼠没找到,却发现了一副麻将。
信杰说看到麻将不打的话,会遭天谴,於是提议打牌。
「我们只有三个人而已,三缺一怎麽办?」陈盈彰搓着发痒的手说道。
「别看我,我认识的朋友都是道德高标准,才不会打麻将!」
历史系学妹坚定地说着,却忘了她自己是会打麻将的。
「唉——三缺一的确是人生四大痛苦事之一。」信杰感慨地说着。
人生四大乐事,众所周知是: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而人生四大痛苦事,信杰则说成:
「野外骑车被雨淋,他乡跑路仇人知;炎炎夏季停电夜,打牌三家缺一时。」
「我想到了!我认识一个工学院的学生,他一定会打牌。」信杰突然很兴奋。
「你怎麽知道他一定会打?」陈盈彰疑惑地问道。
「工学院学生接触的都是方程式和数字,礼义廉耻的观念比较淡薄。」
「学长,你讲话好毒。」历史系学妹笑着说。
於是信杰拨了通电话给我,在电话中他说:
「欲破曹公,宜用火攻;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你在说什麽?干嘛学孔明说话?』
「简单地说,我们要打麻将,但只有西南北三家,所以想找你来当东风。」
『真是的,三缺一就直说嘛!』
「智弘你会打吗?」
『开什麽玩笑?我当然会打!待会我用左手让你。』
30元为底,10元一台,对学生而言,是属於即使输钱也不会破坏交情的价位。信杰那天的手气不好,一家烤肉三家香,而我则是最香的人。北风北,信杰绝地大反攻,竟让他连七拉七。原本他烤肉烤得好好的,突然开始闻香了,轮到我们三人烤肉。要连庄第八次时,陈盈彰往牌桌上抛出一条手帕。信杰掷骰子的手突然停顿,然後问道:「小陈,你丢手帕干嘛?」「表示投降啊!拳击比赛时教练往场上丢毛巾就表示认输不打了。同理可证,牌桌上认输不打就该抛手帕。」
「哇哈哈哈——」信杰一面数钱,一面笑着说:
「牌桌的输蠃跟历史的兴衰一样,总是变幻莫测,冥冥中自有天意。我就好像斩白蛇起义的汉高祖刘邦,虽然屡战屡败,东逃西窜,但最後却在垓下之役猪羊变色,让项羽演出霸王别姬。」
蠃了钱的信杰,志得意满地高谈阔论,并模仿刘邦击股而歌: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信杰如果是刘邦,那我就是项羽了,因为原本蠃最多钱的是我。
我联想到项羽被围困在垓下时,穷途末路的悲惨。
『力拨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轮到我学起项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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