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从何来》第32章


底下嘘声一片,众人不情愿地回到座位上,心里咒骂着那个即将到来的家伙。
上课铃响,一个人夹着教材匆匆走进教室。
08 我的心中分分钟开出一朵花(四)
卢秉一回忆着,走上楼梯,来到四教顶楼。走廊里、转角处,甚至还有厕所门口,一路上都有学生同她打招呼。
她微笑着回应,心里却忐忑不已。她不确定,这个时间、那间教室,是否有人在上课。她踱步到教室门口,探出头去。
没人。
她理理衣服,光明正大地走了进去。
位于顶楼的教室虽然不大,但采光极佳,显得格外通透。教室外是一条走廊,正对走廊的是一片校园风景。课间,学生们可以凭栏远眺,近处的草坪、灯光球场,以及远处的人工湖都一览无余。
空荡荡的室内则只有几排课桌椅,她走上讲台,找了一截粉笔,歪着头,看着黑板,然后缓缓写下一个巨大的“籀”字。
一笔一划,都那样专注,仿佛下面坐满了无声无息的学生。
大一的小屁孩们坐在位子上,看着那个匆匆而来的陌生人。他将课本放在讲台上,做起了自我介绍。
“我姓石,是你们的学长。”说着,他握着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他的姓氏,刚准备写名字,却停住了,“算了,反正就代一节课,知不知道名字都无所谓。”
他抓起板擦,擦掉了自己刚刚写下的字。
行书,一气呵成,笔势舒展,标准得无懈可击。她在字消失之前,瞥了一眼,突然对这学长心生敬意。她断断续续练了好几年字,却还是连楷书都写得不成样子。
而她后来也终于知道,这个写字写得很好看的学长,叫石正辕。
“请大家把书翻到汉字的形体那一节,我们先来看一看汉字字体的演变……”
他开始上课。
时值寒冬,外头冷风呼呼地吹,教室里紧闭门窗,大家聚在一起。在这样温暖的环境中,学生们一个个都倒了下去,趴在桌上补眠。室内安静地只剩石正辕的说话声。
“篆书有大篆、小篆之分,而大篆又有广义、狭义之分。”他说着,列出大篆所包括的文字种类,丝毫没有介意底下已睡成一片。
他也不想把课讲得那么枯燥,可他的主攻方向又不是文字学,只能照本宣科。
卢秉一刚把历史年代表抄好,一抬头,发现周围的同学都睡着了。她收好问别人借来的历史书,趁石正辕不注意,伸了个懒腰。
“甲骨文、金文……留文?”她顺口念出了他写在黑板上的内容。
因为环境实在太寂静,她原本细微的声音被衬托得无限大,石正辕听见她的动静,一愣,指指“籀文”:“这字不念留,它和咒同音。”他在字上补写了拼音,又道:“大家注意这个字的读音。”
大家?卢秉一伸直腰杆,前后扫视一番,“大家”明明都睡了,有谁还听得到。再次将目光投向石正辕,却见他依旧认真讲课,哪怕只剩她一个人在听。
卢秉一托着头,竟跟着听了下去。屋外的风还在肆虐,屋内的温度却不断升高。她摸了摸脸颊,似乎有些发烫。
一定是因为教室里人多氧气少,自己二氧化碳中毒了。她想着,坚定地点点头。
嗯,一定是这样。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大家终于来了精神。男生结伴去打球,女生们则奔向食堂。
卢秉一吃完晚饭,回到寝室,才发现自己的历史笔记本落在了教室。她不情愿地穿好外套,赶回教室。
当她来到四教顶楼,夕阳在地平线上挣扎着,淹没得只剩一个头顶了。
她站在楼梯口,喘着粗气,正准备走向教室,却意外扫到一个人影靠在走廊的栏杆上。
她收回脚步,认出那是石正辕。
他不是早就该坐车回本部了吗?卢秉一把自己隐藏在楼道的暗处,不敢贸然走上前去。可她又实在好奇,便眯着眼观察他。
夕阳几乎完全被地平线吞噬,只有些许余晖。教学楼前面的灯光球场早已亮起了灯,一群热血少年迎击寒风,在同伴的鼓励下,运球、上篮、得分。欢呼声一浪大过一浪。
更远处的人工湖映着橙红的天色,风呼啸而过,刮起的波光却悄无声息,一棱一棱的。石正辕将沉静的目光投向那片水域,眼中雾气渐浓。
卢秉一不知道他要在这里待到何时,忍不住想要走过去。
嗯?她靠近了两步,再次停下来。她在他眼中看到了反光物,那比湖水更为澄澈的,分明是泪。
他旁若无人地吸着鼻子,任由泪水攻占眼眶,和上课时的样子判若两人。昼夜之交的巨大压力正在击垮他的防线。
他在哭?卢秉一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的判断。
为什么要哭?
落日余晖的光线太强,篮球亲吻大地的声音太密集。而她的世界里,此时此刻,只剩那道压抑的剪影。她的心好像也跟着沉重起来。
她一向讨厌别人哭,尤其是男人——她鄙视那样的人。但面对他,却不是了。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也许,每个人都有一个被戳中的时刻。而对于她来说,恰好是现在,就是现在。
她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哭得这么伤心的人,竟能在讲台上如此镇定地上着课。
她不知道他隐忍了多久,她回忆他刚才在课堂上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揪心。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是中邪了,她只知道,她想理解他,她想了解他。
后来,她没有拿回历史笔记本。再后来,她撤回了转专业的报名。班导找她谈了一次话,鼓励她去追寻她真正感兴趣的东西。她说,她开始对语言学感兴趣了。班导则开玩笑地说,语言学这碗饭太难吃了。她知道班导是好心,但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相信凡事努力就会有回报。
再再后来,班导去了其他学校。多年后她们在一场研讨会上碰面,班导问她,当年究竟怎么想的。她只是笑笑,不说话。班导还想和她细聊,无奈还要接孩子放学,留了新的联系方式便匆忙分别。
还重要吗?当初的理由。
她看着班导如今小女人似的幸福背影,默然。现在一切都好,如同此时的我,也如同此刻的你。那又何必追问曾经。
曾迩拖着步子走向楼梯,不再对所谓“意外”抱有任何希望。
是时候回到自己的生活了,她是曾迩,不是曾遐。她有自己的朋友,也有自己的烦恼,她无法代替曾遐去悲哀。或许,曾遐根本不觉得这有多悲哀。
她一步步前行,迈入自己的运行轨道。
突然,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阻止了她的回归。
“等一下,曾迩!”
确实在叫她,而不是曾遐。她诧异地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个不算陌生的陌生人。
周凛揉着太阳穴倚在自己的实验室门口,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喊住曾迩,就被她以那么奇怪的眼神注视着。
难道自己脸上有东西?他想着,下意识地摸摸脸。
没有啊。他收回手,干咳一声,继续说:“你让曾遐尽快把论文摘要翻译好给我。”
曾迩没有任何反应,大脑仍是一片空白。老天听到了她的呼喊,她百般祈求的“意外”就这样出现了。
她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周老师,你刚才说什么?”
周凛白了她一眼,不耐烦地说:“你转告曾遐,我不管今天她为什么翘课,但她必须尽快把论文摘要翻译好。周五我要看到翻译稿,不,周三就要。”说完,他转身走进实验室。
曾迩站在原地点点头,高霏霏的话忽然塞满她空空如也的脑袋。
“我们不是熟人,而是朋友。”
“是时时刻刻都会挂念的朋友,是最好的朋友。”
朋友?
时时刻刻会挂念的人?
曾迩的视线并未转移,她喃喃自语:“为什么……”
周凛回到门口,快抓狂了,她竟然问他为什么。
“因为我的英语不好,行了吧。”周凛很不情愿地承认了。
“啊?不是的!”曾迩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她问的当然不是翻译的事,而是,“为什么,知道我不是曾遐。”
周凛一怔,不屑道:“你COS你姐的时候这么不认真,当然认得出啦。”
“嗯?”
下课铃响,楼道里嘈杂起来。外界的阳光和云层翻滚着,一波一波涌进走廊内,或明或暗的光影合着喧闹起伏的声波,掩盖了周凛稍纵即逝的笑意。
“她又懒又怕脏,在实验室从来不穿白色的鞋子。”
鞋子?曾迩把脚往后缩了缩,自己脚上穿的正是一双白球鞋。
“她走路像是要赶去投胎似的,哪像你,慢吞吞的。”
“还有啊,她烦躁的时候……”
周凛说着,仿佛又看到曾遐坐在角落里写实验记录的样子。她皱眉,她撇嘴,她朝他翻白眼,她的每一个小动作,他都记得。
为什么能分出她们?也许是因为这些细枝末节,也许是因为某些连周凛自己都不确定的东西。
可这些所谓的“不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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