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情于锦》第38章


待来人施施然走到近前,翠玉相碰,清脆入耳,他抬头一看,却是有过一面之缘的百里花似,当下一愣。
相比之下,百里却从容得多了。他朝欧阳雁凉的方向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继而朝绘甄盈盈一拜:“参见太后。”
绘甄慈祥一笑,忙道“快起来吧”,却非虚扶,而是亲自上前托了他的小臂。百里一顿,随即顺着这股力道直起身子。
绘甄仔细打量他一番,眉眼都带着笑,说道:“果然是个标志的人儿,以前都远远的就只看个轮廓,如今一看哪,果真担得起这第一美人的名号。”
“太后谬赞,愧不敢当。”
“怎的这么拘束,来,都坐。”说着一手拉了他,另一手拉了欧阳雁凉回到座上。
绘甄坐下之后来回看了看二人,叹道:“今个儿恰好雁凉也过来陪本宫说说话,唉,看着你们这些出众的小辈才发觉自个真老了,不服也不成哪。”欧阳雁凉和百里花似闻言皆恭谨低头以示谦卑。
接着又转头对百里说道:“其实,本宫这次传你来还有个事,你看,雁凉本身就跟本宫沾着亲,本宫见着你们都欢喜得紧,于是琢磨着收你为义子,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百里的心明显一震,义子……这对于他显然是莫大的恩宠和惊喜,太后亲自开了口,只要他一点头,只要他一点头……
但他还是在脑子里保存了冷静,连眉都不曾挑起,声音压得有些颤抖,惊喜中加了惶恐,一切都拿捏地恰到好处,问道:“不知陛下可允了?”
绘甄一笑:“本宫欢喜你,认你做个义子还要他允么?”百里更加压低了身子:“既来上晖,自是要行臣礼遵君道。”绘甄一听眉眼间笑意更浓,赞道:“真是个识大体的好孩子,这事本宫搁在心头呢,待会见了皇帝就跟他提。”
欧阳雁凉在一旁叠着手压住帕子,嘴角始终吟着一抹温顺的笑,也不语,只是听到最后才抬眼向百里看了一眼。百里一边应对着太后,一边察觉到他的目光,只在低头瞬间淡淡一斜眼。欧阳雁凉一笑,手轻轻抚上肚子。
宫中另一殿中,欧阳洹看着一身素白的千岑失了言语。
不是没见过她穿白,相反,她是喜白的,但以前那些衣物之上无一不是金线勾勒银丝精绣,才衬得起她少年得志翩翩美貌。如此的素白,倒让他失了开口安慰的本衷。但有些话是不得不说的,他酝酿了很久,斟酌开口道:“可将一切置妥当了?”千岑一拜:“谢陛下垂念,家母临终交代不得张扬,臣就为她守得十夜,送渡超生。”欧阳洹轻声道:“莫太伤心。”
千岑应下,欧阳洹又几度张口却终究没出声。千岑低着头,却知晓这一切,她自是知晓他想问千豫是否已归来,知晓他想知道千豫如今怎么样,但她很累,守灵十夜不得歇,她不想为此再伤神再劳心,于是她假装不知,开口道:“臣还有些事要料理,容臣告退。”
欧阳洹想着如何开口的思绪被打断,愣过之后才挥挥衣袖说道:“去吧。”
千岑转身而去,似化在满眼的阳光之中。
千府后坡之上多了一座新墓。只在墓边修整了一圈,立上一块无字碑,再无其他。碑前一道修长的身影。
她只是静静地在那跪着,随那鸟儿喋喋不休,任那风儿吹得她的衣带衣摆与长发一起乱舞,似是无我,无他。只有那一只右手,紧握成拳,白皙的手背上青筋必现。有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从后而来,她也没有回头,只是等到来人走到近前才隐忍着开口说道:“你竟到现在才知会我。”
千岑也不看她,只是朝碑拜了三拜,回道:“母亲的意思。”
千豫长跪到底,额头磕地,道:“我要为母亲守十日十夜。”
闻言,千岑却是低斥一声:“起来!”千豫不言,不动。千岑一皱眉,直接抓住她的手臂,一运功,将她提了起来,摔至一边。
千豫被摔得侧身躺在草地之上,言语凄凉:“怎么,我连为母亲守夜的资格都没了吗?”
千岑踱过去,站着俯视她,冷冷说道:“你可以像我一样为母亲守得整整十夜,但是,在那之前,你先想清楚你守了十夜之后你要做什么,如果你要助我,我为你长开暗门,但如果你想抛下这一切,就永远不要再回来。”
千豫不语,只将手指一点一点抠入泥中。
“大家都只看得到你的心善和不忍,母亲如此,父亲如此,欧阳洹如此,其实那不过是你逃避的借口。你我都知,只要联手,统暗门灭红罗伤月国哪是什么难事。都觉得你和我们是不同的,唯一的不同就是你逃避你不想成为这样的人。所以,你想清楚,如果你还是想不清楚,你就不要跪在母亲坟前,到时,我亲自送你走,永远也不会让你再回来。”af976c
说完,千岑拂袖而去,徒留这零星的光亮透过密叶撒在千豫脸上。她的深情沉迷萧瑟,似再也醒不过来。
第十三章 京城人来人往的街道之上,有人声鼎沸的茶酒楼,有装潢豪华的珠宝店,有临街搭建的戏台子,还有粉袖胭脂横飞的青楼勾栏。一国之都,行者贾人,迈者行家,是数不完的奢华繁丽。
临街的茶楼,二楼之上是雅间,茶香四溢,清新素雅,更难得的是清静,一间间相隔无人来扰。
何拾暮看着倚窗而坐的男子,他的目光已随着楼下的女子在街道之上来回了好几次,从街头到街尾,一直追随。现下应该是换班的时间,楼下的女子站在街头与前来换班的人仔细交待着什么,神情认真。
何拾暮想了想,还是上前一步道:“二小姐这衣服也挺合身。”
欧阳洹回过神来,又深深看一眼,楼下女子着了普通的街卫装,蓝色,束腰,窄袖,长发冠起。许是觉得顶着一张与当朝丞相一模一样的脸太过招摇,于是画粗了眉涂黑了肤抿薄了嘴,欧阳洹半眯了眼,应该还没有人告诉她吧,现在的她,浑身沉静如古井,再不似当初的千豫,更不会似千岑。
许久之后,他才想起还有旁人在侧,于是扭头道:“天生的衣架子。”
何拾暮见千豫人已走远,而欧阳洹却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上前一步道:“陛下出来很久了,窗边风也大,对孩子不好。”
欧阳洹吟着一丝苦笑,转过来扶住她的手借力站了起来,何拾暮忙上前托住他。怀胎已五月,他的身子日渐沉重。
他们向外走去,何拾暮突然觉得臂上一紧,低头一看是欧阳洹不知不觉中加重了力道,再抬头看他脸色,却是无端的隐忍,只听他道:“如果这就是她的选择,那这个孩子怎么办?” 何拾暮轻声唤道:“陛下……”欧阳洹却恍然未觉,只是喃喃自语:“兜兜转转过了一圈,她还是不愿踏入我们的世界,不要做人上人,也不想金银碧玉,宁愿就这样天天在这条街上庸庸碌碌也不愿意。”
何拾暮握住他关节发白的手轻轻摇晃,见他的眼中终于恢复一丝清明才又道:“陛下……”欧阳洹却没让她说完,索然打断她道:“回宫吧。”
茶楼对面的墙角处闪出一个人影,对着刚刚闭上的窗户深望一眼,转身从另一条巷子离开,不一会儿就追上了已经走出街尾的千豫。
千豫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道:“姐。”
千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最终目光落到街卫配备的那把长刀上,问道:“用得惯刀?”千豫笑笑:“我本来就没武器,任何兵器对我而言都没区别,以前只觉得剑轻巧些,现在耍耍刀也觉得很顺手。”
千岑看着眼前和自己有着相同的眉眼身材的妹妹,听寻音阁回报说她再不似从前时,还一度想像不出她现在的样子。离了玄冥的千豫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便似眼前这般,不再以邪魅和不羁撩动人心,第一眼看到的再也不会是她的容貌如何让人不舍,而是她沉静如古井的气息,无嗔无念。可是,失了上晖失了暗门失了昀阳的自己会变成如何,也会如此这番平静吗,她想不出,也不愿想,不敢想。
她再看一眼如今的千豫,背起手,问道:“这就算是你的决定了?”
千豫将刀从左手换到右手,又空转一圈,平静地回道:“我的性子你还不清楚么,不是害怕责任而是害怕取舍,明知不可能而我对世间事却都想要两全,对于我自己是个折磨,对周围的人同样也是折磨,直到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遍体鳞伤才能悔悟。姐,这不是我们最初所想也不是我们能要的。”
千岑垂下眼帘,千豫侧过身继续说道:“况且,什么玄冥昀阳阴阳两极呀,都是前人硬要一分为二的东西,不过是怕分心劳力,两不相顾。不但是武功,连谋略、为政等都是分为两部教授,一人习一部。其实姐姐,我知道你……自己偷偷习完了关于玄冥的一切,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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