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鹿寨的风》第14章

男人看也不看就把牌子揣入怀里，笑笑，“放心。”
（转）
陆铭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在晚上参加这种露天的活动。
天上无星无月，一片浓黑，打谷场的中间烧着一大堆篝火，他们入场的时候，就被二妞各塞了一根火把，然后所有人都排着队去篝火上点燃手中的火把。
“接下来要做什么？”陆铭燃亮了火把，觉得很新奇，忍不住问站在他前面的陶小灵。
“举着火把围着寨子走一圈。”陶小灵低笑。
“这有什么讲究吗？”
“寓意是祛除邪灵，就跟春节放鞭炮差不多一个道理。”
“原来是这样。”
所有人手中的火把都亮起来之后，老族长带领着大家缓缓离开了打谷场，他嘴唇翕合，念念有词，后面的人也都跟着他念诵起来。陆铭听不懂，但见所有人都神色肃穆又神秘，他也不好发问，默默走在队伍中间。
等到围着寨子走完一圈后，众人又回到打谷场，仍旧排着队将手中的火把扔向场中的篝火堆，火焰瞬时高了许多。祭奠仪式到此就算结束了。
结束后，年老的人围着篝火旁边的烧烤架忙碌，年轻人则三三两两聚拢在一起唱歌跳舞。
“饿了吧？”陶小灵嗅到肉香，转过脸问陆铭。
刚走了一大圈，陆铭有些微微出汗，微汗的脸在夜风和火焰中闪着一种奇异的光彩，消沉多日后，他好像突然活了过来，浑身都有了精气神，陶小灵有些看得呆住了。
“嗯。”陆铭与他四目相对，片刻后，很自然地收回视线，望向了那边的篝火堆，“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吧。”
两人起身走到烧烤架前，二妞开农家乐，很会做烧烤，她是今晚的大师傅，其他人则在一旁给她打下手。
“野兔腿烤好了，你们可以先吃。”
陶小灵一点也不客气，从食盘中拿起一个烤得焦黄的兔腿递给陆铭，自己挑了块肉少的拿着啃。
“味道怎么样？”二妞腾出手，用手臂抿了把额上的汗，回过头问道。
“很好。”陆铭笑着说。
小毛跟他‘妈妈’从一旁走来，端着糯米酒敬陆铭，再次向他表达谢意。
陆铭爽快地喝了，过了一会儿族长接班人长生也端着酒走了过来。寨子里的人都很热情，陆续有人来敬酒，陆铭不多会儿就有些微醺，他拎着块兔肉走到角落里坐下躲酒，目光不时望向场中笑闹的人群，大概他自己也没留意，他主要在关注着陶小灵，他跟大家手拉手跳了舞，又跟人碰杯喝酒，显得很开心。
过了一会儿，族长朝陶小灵招手，他快步跑了过去，族长打算回去，叫他过来送。陶小灵扶着老人的胳膊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陆铭意识到他在找自己，忙站了起来，冲他挥手，因为距离远，周围太吵，陶小灵只笑着对他比划了个手势，陆铭表示自己知道了，目送他们离开。
又坐了一会，陆铭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因为静下来仔细观察，他忽然发现这个寨子的人口有些奇怪。
首先是男女比例不协调，男人多，年轻女人好像只有二妞一个，如果说都去城市打工了，那也不对，至少五十多岁的中老年妇女应该很多啊，但这里也没几个。其次是孩子太少了，只有小毛一个。
他虽然在困鹿寨很久了，但除了小毛失踪那一次，其余时候寨子里的人都很少聚在一起，他没机会看到这么多人，所以这是第一次看到寨子里所有人。
小毛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手中拎着两串刚烤好的蘑菇，到了跟前，一串递给了陆铭，另外一串自己啃着。
“我只见过你妈妈，还没见过你爸爸，你爸爸是出外打工了吗？”陆铭捏着蘑菇问。
“爸爸是什么？”小毛咬一口蘑菇，含糊地问。
难道是他很小的时候爸爸就去世了？但就算这样，也不应该不知道什么是爸爸吧？陆铭压下心头疑惑，“我看这里都是大人，平时也没有小朋友跟你一起玩吗？”
“一直都这样啊。”小毛不以为然地说。
“你们寨子里有地方可以读书吗？你这么大，该上幼儿园了。”
小毛不太理解读书和幼儿园指的是什么，茫然地摇了摇头。
陆铭看见有人走过来，换了话题，“蘑菇好吃吗？”
小毛立即笑开了，“好吃啊。”
陆铭抬手在他头上揉了一下，“去玩吧。”
老族长年纪大了，灵力不如年轻人丰沛，这样冷的夜晚不适宜长时间在室外，何况又走了那么久的路，回家后就直接躺下睡了，陶小灵帮他掖好被子，关好门，穿过拱桥后往远处的打谷场走去，路路遥遥可以听见歌声。
斜刺里忽然转出一个人，挡在了陶小灵面前。
陶小灵只当时寨子里的人，也没在意，“还没结束呢，你怎么也回来了？”
只听那个声音冷冰冰说道：“我离开的太久了，都忘了今天是火把节。”
陶小灵怔了怔，“你不是寨子里的人，你到底是谁？”
那人抬起手，把帽子摘了下去，抬头望向陶小灵，“我都还认得你呢，你怎么就不认识我了呢？”
月光中，那人眼角的那颗泪痣很明显，陶小灵的瞳孔倏地放大起来，“你，你……”
“我回来了。”那人似笑不笑地说。
第13章　chapter13
“小灵，咱们的仇马上就可以报了。”
陶小灵还是无法接受陶阳还活着的事实，反复咀嚼了几遍他的话，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意思，“既然你也没事，那些人就没对我们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以前的事就算了吧。”
“算了？你说得轻巧，你忘了你遭的罪了吗？我可没忘。告诉你，陆锴现在对我言听计从，前不久刚听从我的建议，对他自己的亲弟弟下了手，就是那蠢货太没用了，派去的人做事不利落，陆铭现在下落不明，不过他死不死已无关大局，因为用不了几天，整个陆氏集团都会垮掉。”
“你这些年一直在筹划这些事情吗？”陶小灵问，他忽然有些失神，又喃喃说：“晚上祭祀的时候，老族长还在念叨你，我都听见了。”
陶阳停顿了几秒，“他身子骨还好吗？”
“不太好了。”
“我去看看他。”
陶小灵忙说：“他已经睡了，你别吓着他。”
陶阳笑笑，“我悄悄看看就走了，不会吓着他的。”
陶小灵又问：“那你晚上？”
陶阳道：“我等下就走了，等一切都结束了我会回来的。”
陶小灵再回到打谷场的时候，寨子里的人还在笑闹，他正要去找陆铭，陆铭就走了过来，“怎么去了这么久？”
“跟族长多说了几句话。”陶小灵随口撒谎。
“你晚上都没怎么吃东西，他们烤了蘑菇，再去吃点吧。”
陶阳的话在陶小灵心里就好比一石激起千层浪，他忍不住再次想，救回来这个人，会不会就是陶阳口中的陆铭呢？把两人相遇以来的点点滴滴在心里过一遍，疑点越来越多。
陶小灵默默咬了一口蘑菇，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糯米酒。他没什么酒量，一杯下去就晕了，后面很多人来找他喝酒，他都来者不拒，又灌下去几杯后，走路都不那么稳当了，陆铭适时扶住了他，替他挡了两杯酒。
“回去吧？”
“好啊。”
陆铭扶住陶小灵往回走，可惜陶小灵迎风更醉，根本就站不住，陆铭只得把他背在了背上。
陶小灵趴在陆铭背上不肯闲着，嘴巴说个不停，“其实小时候我去过大城市的，路上看到好多人好多车，然后到了一个地方，我被关在黑漆漆的屋子里，他们每天给我拿吃的东西，我记得那个小蛋糕特别美味，以后再也没有吃过那种蛋糕了。”
“然后呢？”陆铭等了半分钟不见他说下去，忍不住问。
“后来我知道他们为什么抓我，就很害怕，每天惶惶不可终日，有一天他们忘了锁窗户，我爬上窗台逃了出去，走到了一个花园里，我遇到一个小男孩，他跟我差不多大，他问我为什么在他家里，我说我也不知道，坏人抓我来的，他想了想，就说带我去找他妈妈帮忙，他妈妈肯定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怕他妈妈是坏人，不肯跟他走，他又说可以带我从大门出去。我出了大门后，回过头看他，他扒在大铁门的门缝里冲我挥手。后来那些人还是追来了，我就躲在垃圾桶里，躲了一夜，还是第二天扔垃圾的老奶奶发现了我。”
陆铭听他说完，想了想，道：“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唯一的朋友，他很聪明，高中的时候就会设计很多东西，后来有一天，他突然出车祸死了，我一直不信他死于意外，可是警察什么也查不出来。”
陶小灵不知是否睡着了，没有接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