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歌》第2章


“呸,不过扔了你几件破烂东西,就哭成这样,丢人!”先前那个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的时候,顾清淮暗叫糟糕,果不其然,这句话刚传到顾清淮耳朵里,她怀里抱的那个书箧又飞了出去,不过这次却是彻底散了。
顾清淮呆呆地看着地上又落了一地的东西。
“这是五殿下赏你的!”墨竹是个急性子,看着她那副呆样子就来火,但见苏榕风皱眉,便不再责骂,而从怀里掏出一小块儿金裸,扔在顾清淮面前,便匆忙拨转马头迎上苏榕风。
五皇子苏榕风,自幼习武,皇帝溺爱这个儿子,让他掌了一小队禁卫军,整日在京中纵马横行,嚣张得叫他那几个姐姐都嫉妒。昨天他府中的一个小侍被人调戏, 今日便带着人马来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抓了个正着,一队人个个带着一腔怒火,气势汹汹,见有人挡在路上碍事,难免迁怒。
苏榕风擒人下山,远远就看见先前那人抱着那个破竹篓子在哭,虽然动作不大,却叫人觉得很可怜,难得心软一次,叫墨竹扔了银子,便抬头看了那可怜虫一眼。
那本来就是打算草草看上一眼的,可能连对方是黑是白都看不清的一眼。
毁就毁在这一眼上。
苏榕风觉得手脚都不再是自己的,一时间居然也忘了自己身处何处。还是墨竹问了他一声,他才醒过神来,压住心中震动,狠狠催鞭,纵马而去。
顾清淮从头到尾都只是盯着自己那只书箧,静立了好一会儿才挪动脚步过去细细将地上的书箧和杂物捡起,又仔细擦擦,小心放入书箧,最后拾起那块儿金子,分量十足,想笑一笑,却比哭还难看。
靠着那小块儿金子,顾清淮在京城落了脚,只是仍旧清苦。京中少有临工,顾清淮又要备考,没有旁的法子筹钱,就指着那点儿钱坚持到考完。
等最后一场结束,顾清淮从考场出来时便像是在飘着,真是耗尽了她的心血,她本来就没甚么才华,卷子上每一个字都是她绞尽脑汁斟酌了又斟酌才答上去的。
考完之后她提着的一口心气就松了下来,浑浑噩噩地连睡了几天才重新打起精神梳洗了出来见人。
放榜时顾清淮和那几个同乡去看榜。同伴中有才智过人的刘思谐榜上有名自然是情理之中。但文采平平的顾清淮也堪堪上了榜,便有些奇怪。
不过思及她近日发疯苦读的样子,几个人也只当天道公允,冥冥中老天也帮顾家翻身。虽有些悻悻,倒也无甚敌意,只说让她请酒。
顾清淮是有些像做梦,她的名次虽然靠后,却是一笔一划写得清楚,容不得她不信。面对同乡的打趣,实在也想撑起面子带人去饮两杯,却只能一昧地笑,话都不敢说。
最后还是刘思谐出头,一人担了,买了几瓶劣酒,两斤熟食,回了住处,几个穷酸敲敲闹闹,发了一夜狂态。
顾清淮酒也不敢多喝,但还是醉了,清晨被凉风一吹,又结结实实醒了。
她开始盼着能早点殿试。
苏夏自多了一位商家出身的皇后,商贾地位便渐渐提高了些,但仍旧是低。顾清淮想,她这一辈子只有这一次机会见到皇帝,不知道那九五之尊在大殿上被人揪着袖子喊冤会是什么反应。
然而真到了殿试那日,顾清淮才知道,她根本没有哭诉的机会,更别提拽着皇帝的袖子了。
宽敞的大殿中站满了心绪激动的学仕,从前头排到顾清淮,中间隔了许多人,个个静地大气都不敢喘,顾清淮与女帝不知道隔了多远,别说从这里跑到女帝面前,只怕她敢往前多走几步,出了她的位置,就已经被侍立在旁的侍卫拿下了。
女皇笑着说了什么,她也听不大清楚,只是摊开卷子的时候松了口气。
女皇出的题目并不刁,她老老实实写,虽然不会出彩,可至少不犯错。
当今女皇性子比较温和,治国之策也偏重和庸之道。顾清淮以“和”字为中心,缓缓阐述,得的也是个比较“中”的名次。
状元等前三名自然由女帝亲自授官,其他人则要再经吏部考核一次,才会授予官职。
顾清淮听了名次,便知道自己该收拾包袱回乡了。
到了京城,她多少也听了些规矩,知道这所谓吏部考核,其实是要看各人的门路了。她没背景,没师承,没银子,没才华,多半也是要考试不过的。当初搏功名报家仇的打算实在可笑。
她阅历太少,有很多不懂,到了京城才知道自己过去不过是一只井底之蛙,未来简直一片迷茫。
到了夜间,皇帝在宫中设宴。
顾清淮见识了什么是皇家气派,也见到了什么是纸醉金迷。
女皇似乎心情很好,席间命众人作画助兴,倒没指定题目。
便有人眼睛亮了。
这似乎是苏夏的惯例,若有适龄皇子待字阁中,殿试之后宴前作画,必会有人被女皇指为驸马。
顾清淮自然不知这些,察觉气氛忽然热烈紧张,也只当是要在皇帝面前争宠。
顾清淮想了想,提笔画了一轮弯月。那轮孤月一落到纸面上,她便好像收不住笔了,等到那寥月空庭将成,才恍然醒悟自己画了什么,满篇落魄。
刘思谐坐在她身边见了便皱眉:“虽是无题,你总也要作个讨喜的来!”
顾清淮愣了愣,又提笔将那荒凉的画勾了,老老实实一笔一笔画了个满月清荷。

等到女皇将众人的画翻看,席间就更静了,简直静过了殿试的时候。
过了一会儿,女皇从中间抽出三幅,指着道:“去拿给五殿下看看。”
众人一听五殿下,有一两个方才还志在必得的女子就有些收敛地往座上收了收身子。
过了片刻那侍人将画捧了回来道:“殿下说这副意境不错。”
女皇往席间扫了一眼,笑道“众卿都是好样的,依朕看,画得最好的是这副富贵牡丹。”
作画的女子又惊又怕,忙上前叩谢,听了赏赐,又叩谢了一次才坐回座位,心里还在七上八下。
女皇淡淡笑着又道:“这一幅月色荷塘又是谁画的?”
顾清淮头也没抬,还是刘思谐撞了她一下,她才惊讶地发现女皇手上拿着的正是她那副满月清荷,忙出席跪在前面。
女皇道温声:“你叫什么?”
“回陛下,学生顾清淮。”
女皇便又笑了:“好名字。”
顾清淮不知道该如何跟皇帝谦虚,只好微微叩首,没有说话。
女皇又问她籍贯,家中如何,顾清淮简洁答了,心里却在琢磨,是不是要将家中委屈一起说了,但掂量了一下此时情景,只怕惹怒了女皇反讨祸事。
女皇停了停,似乎又踌躇了一下,才笑道:“你的画别具清骨,五皇子很喜欢。朕瞧着顾卿风采清雅,也很不错。”
顾清淮终于有点明白,又似乎有点不信,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女皇却似乎忽然觉得顾清淮的反应没什么趣味,只温声道:“顾卿,朕的儿子绝世无双。”
顾清淮被女皇温和的声音带的不悦惊了一声冷汗,忙边叩首边连声道:“陛下,能得皇子殿下青眼,是顾清淮几世修来的福分!谢陛下恩典,谢殿下恩典!”
女皇笑了一声:“朕还没给恩典,你已经先谢了。”
顾清淮心里有一阵发慌。
见状,女皇才面带笑容朗声道:“也罢,朕便给你这份恩典。今日,苏夏喜得良才,朕亦喜得佳媳,真是双喜同临,天佑苏夏。”
众人虽然觉得不可思议,却都慌忙跪下道:“天佑苏夏!天佑陛下!”
顾清淮迷茫地看向刘思谐,却只看见跪下的众人。
顾清淮不知所措——自那夜女皇说了那句话她便一直不知所措,她先前只觉得家逢突变便已经是在做梦,如今又觉得过去是真实的,眼下才是她大梦初始。
各种各样的人都开始向她道喜,太女为她置办了一处院子,在大婚之前她总算有了个会客的地方。
顾清淮眼花缭乱。
她只是个小地方来的落魄客,忽然大运临头,招架不住。
她见过了皇后太女,见过了各部各司的官员,却始终没见过她未来的丈夫。
那些大富大贵的各色人物见到她就会露出那种茅塞顿开的模糊笑容,叫她更加没有底气,仿佛身处半空楼阁,不知哪一日便会忽然坠落,摔个粉身碎骨。
在她娶皇子的前一天,太后召见。
顾清淮战战兢兢,她来到京中,听了许多传闻,最叫人琢磨不透的,就是这位太后。
太后多少也知道外面对自己的说法,见顾清淮小心翼翼唯恐走错一步的样子,倒不在意,只赞她道:“是个懂规矩的孩子。天家就是规矩多了些,那都是祖宗留下的,不守也不好。哀家的孙儿那都是很好的,就是榕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