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歌》第5章


顾清淮低着头,红色似乎要透过脸皮涌出来,呐呐道:“父亲,女儿晓得。”
顾父见女儿羞怯的样子,笑容更深。
顾清淮的心里又酸又甜——就是这样,谎话说多了,自己也信以为真了。
“清淮。”
刘思谐看到顾清淮脸上的笑容时,暗暗庆幸,她们几个同乡自顾清淮大婚后便不曾见过,闲下聊起,也多说些打趣的话,只有刘思谐觉得有些不妙。
顾清淮虽然不是才华出众,但为人细心,是个可造之材,担得起的位置不少,如果五皇子真的对顾清淮一见钟情,顾清淮怎会只得这样一个闲散职位?
那么华丽的婚礼似乎只是一曲戏中必不可少的一节,张张扬扬地演了,给人看过,便算完了。
但如今看见顾清淮这样的笑容,刘思谐不禁怀疑,是自己猜错了。

顾清淮惊喜地看着昔日同窗,留在京中同乡中的只有刘思谐与自己相熟,只是她自己这厢还踩不踏实,便不曾主动拜访。
顾父也认得刘思谐,待她见礼便对顾清淮笑道:“淮儿,你与良秀读书去罢。”
“是。”顾清淮欣喜地拉着刘思谐往自己的书房。
“清淮啊,”刘思谐指着屋中满满的书籍,笑着叹道,“莫非夜夜苦读?”
顾清淮微微发窘:“我学识浅薄,得多下些功夫。”
刘思谐发笑:“清淮,学海无涯,不必急于一时。新婚燕尔最忌深夜清冷。”
顾清淮更加窘迫:“思谐不要取笑我。”
刘思谐见她脸皮薄,便岔开话题,说起近日在京中见闻。
顾清淮谋得是第一份差事,也多得新鲜感受,却苦于无人可说,今日遇到刘思谐,两人又比旁人亲近,刚开始还只是浅谈,到后面便少了顾忌,滔滔不绝,还是小厮进来掌灯,两人才惊觉暮色已深。
“良秀,天色晚了,便在这里吃顿晚饭吧,我命人备了几样家常小菜。你若无事便多陪陪淮儿,这孩子性子呆,来京中这些日子,也没见过几个朋友。”
顾父也是头一次踏入女儿女婿的院落,见女儿正意犹未尽地挽留刘思谐,忙出言相劝。
顾清淮也连连点头:“思谐,我房中尚有几册孤本,稍候你我再仔细揣摩揣摩。”
刘思谐正要答应,忽见灯光伴着脚步声渐近,侍女高高的声音传来:“恭迎殿下回府。”
顾清淮一愣,来不及反应,便见苏榕风一身戎装,带着数人走进院落,因为书房较偏,苏榕风也未曾留意院中有人,径自进了卧房。
刘思谐见此阵仗,忙道:“叔父,侄女改日再来拜访。今日怕有不便。”
顾父只得笑道:“也罢。”
顾清淮看着刘思谐与父亲边谈边往院外走去,忽然想起一事,忙道:“思谐等等。”
刘思谐看着她风似地跑进一间厢房,又匆匆拿着一件物事塞到自己手里。
“这是谢相真迹。”顾清淮笑道,“我日夜诵读,受益良多,思谐见解定然比我高明,你我改日再仔细研讨。”
读书人莫不以谢敏为楷模,闻言刘思谐也喜笑颜开,连连答应。
顾清淮笑着送她出府,一回首却见父亲脸色难看地看着自己。
“父亲?”
“淮儿,”顾父咬牙问道,“你与殿下,一直是分房睡的么?”
顾清淮对着父亲的怒容,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过了片刻,眼见父亲脸色越来越寒,忙将父亲扶到一旁小园中,确认没有旁人,才低声道:“父亲,殿下这些日子,身子不太爽利……”
顾父一愣,他整日忧心女儿与女婿,今日一见顾清淮另宿他处,仿佛正中心中所虑,立刻想到了最坏处,却万想不到会是这样尴尬的回答。
“那,”顾父仍然担忧,“那西厢偏房……”
顾清淮声音轻柔,夜色中格外能温暖人心:“父亲,女儿从来没有这样爱慕过一个人,殿下他真的很好,我与殿下相处越久,就越舍不得他受哪怕半点委屈。”
“女儿……实在有些配不上他,但我仍然想对他更好些。父亲,我对殿下,就如同母亲对父亲一般。既然这几日另有忌讳,当然是我宿在厢房,他身子已经不舒服,怎么能睡在外头。”
“父亲,你不要胡思乱想,今日那副卦不是也说了么,和如琴瑟,我与殿下,会恩爱白首的。”
顾父叹口气:“淮儿,我真该听你母亲的话,不管你的事了。”
顾清淮笑着攀上父亲的肩膀:“父亲,你多管管我吧,我怕自己不够细心体贴。”
“又在胡说!”顾父拉下女儿的手,笑着训斥,将方才的疑心抛在脑后。
“殿下。”顾清淮看着一身单衫的苏榕风,莫名其妙地想起晚膳前自己对父亲说的话,心中温馨,笑道:“我们今夜还读那篇策论?”
每日晚膳后,若是苏榕风无事,两人便会在苏榕风房中谈诗论画,消磨些时光,然后顾清淮再自己回西厢。
“驸马,你看我写的这幅字如何?”苏榕风回头对顾清淮温和地笑笑,放下手中的笔。
顾清淮在看到那幅字的刹那,笑容凝结在唇角。
和如琴瑟。
顾清淮垂眸不语。
苏榕风一如方才的淡然温和:“清淮。”
“嗯。”顾清淮低低地应。
这是第一次,苏榕风唤的是顾清淮。
不是驸马,不是那个谁都可以代入的称呼。
唤的既然是顾清淮,那大约,至少在此时此刻,他心中所想的,是真正的顾清淮吧。
“殿下,你的字,很好。”
苏榕风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忽然意识到,这个人比自己想象得要好。
“榕风,唤我榕风吧。”
顾清淮露出一个欢喜的笑容:“榕风。”
苏榕风顿了顿,想起皇兄的话:“小风,你要糊涂到何时!”
糊涂,看来真是自己糊涂了。

顾父到底放不下心,第二日等到顾清淮起床的时辰,便等在院外,见捧茶奉水的小厮进去便跟在一侧,那小厮不比墨竹,对着皇子殿下的岳父,不敢多言,所幸见他进了院子也只是站在门外,才松了口气。
顾清淮很是疑惑,她昨夜宿在苏榕风房中,一直精神恍惚,早上一出房门便见到父亲站在门外,更加迷糊,糊糊涂涂地站在原地看了看周围的景色,才确定自己是在哪里。
“父亲?”
顾父亲眼见女儿从新房主卧中出来,终于彻底放心,轻声笑道:“我怕你迷迷糊糊又误了时辰,这差事可要小心些。殿下还在休息?”
顾清淮暗道父亲担心太多,她也一向小心,从不敢迟到半分,但听父亲问到苏榕风,便柔声道:“父亲,殿下今日不去军营,你莫要扰他。府中侍人自会安排。”
顾父满眼笑意,连道:“好啊好啊,我怎会去打扰殿下休息。你快去用饭,别误了差事。我晓得该如何。”
顾清淮觉得父亲今日态度转得有点奇怪,但又不知是何缘故:“父亲与我同去?”
顾父一眼看穿女儿心事,在她头上一点:“自作聪明。我给你母亲煨了点粥,这便去看看火候怎样。”
一路上,顾父还在不停唠叨:“你呀,自小不大聪明,在府衙里要多做事,少说话,别以为做了驸马便有什么了不起,凭白给殿下招惹麻烦。”
顾清淮越听越怪,这些话她母亲便常叮嘱,每次父亲都不言语,只是眼神里总有些不赞同,今日怎么一反常态,同母亲一样说落起自己。
她哪里知道,顾父真的确定女儿女婿同房,那皇子殿下已经是顾家女婿,还在打算很快就可以抱个孙女,当然要将女婿放在女儿上头。
迷迷糊糊地到了国子监,见到祭酒詹渊还有些呆状。
詹渊见到顾清淮糊里糊涂地给她行了个礼,一声不吭地做到自己的桌子上去整理古籍,心里也有些糊涂了——国子监有祭酒一名,司业一名,前任司业告老还乡,没过多久,顶着驸马名头的顾清淮便带着司业的任书来了国子监,她是驸马,即使是副手,也是四品。
祭酒詹渊,从四品,对着四品的下属顾清淮,很忐忑。
好在顾清淮一向温和知理,进退有节,派给她的事务,她也认真不苟,很少出纰漏。
但顾清淮今日这么随意,是什么意思?
顾清淮对着书,却不知道要做什么。页面上每个字她都认得,但今日看他们连在一起却有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似乎从昨日苏榕风说那句话开始,她的脑子便开始不大清楚了。
昨日,两人照例品论了几幅字画,等苏榕风面有倦意之时,顾清淮正打算喊墨竹来伺候,忽然听到苏榕风道:“清淮,厢房偏冷,你今夜,宿在此处吧。”
之后的事,顾清淮便记不清了,脚底是棉花,四面是云雾。
顾清淮想拽头,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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