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国朝凤》第94章


“好久没有尽情弹过琴了。”凤绿一如既往地笑着,“人总是在闲暇才会想起过往种种。”
“凉先生真是好清闲。”
“我后悔了。”凤绿转身望着俞悦,“我后悔当时没有把你留在祭城。”
当年在觅凉榭外好心救下的那个瘦小的孩子,转眼已变成眼前这个被誉为北漠俊美无双的琳琅公子。她已一手改变了他的命运,给他带去了过于沉重的责任,而如今,她又要亲手毁掉这个孩子了吗?
“所有人都回不去了。”当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俞悦反倒安心了,“主子——”
凤绿的心因为这一声“主子”而轻颤,她略带一丝苦笑:“我何尝还是那你的主子。”
“上次去祭城,我见到了星晓,她过得很好,莫牵也很聪明懂事,她又叮嘱我要娶个好人家的姑娘。”
“她一直那么相信你。”
“是啊,她总是很天真,即便都是当母亲的人了。”俞悦的笑变得苦涩。
骤然间,门外的打斗声、叫喊声乱成一片。
、花凋是不幸
俞悦不慌不忙,依旧立在原地看向凤绿:“主子你终于动手了。”
“我往日是如何教你读书明理的,如今你竟已是这般手段老辣残忍。”凤绿负手而立,仿佛饮恨阁外的一切都与她无关,“这些年你跟在他身边,不仅替他打理觅凉榭,掌管津谷军情处,可你非但不劝他施政爱民,反而助他党同伐异,施行暴政,甚至大兴干戈,以战养战。如今的北漠堪比人间炼狱,放眼望去百姓流离,浮尸遍野。”
“我本是个一无所有的人,若是没有做着一切,我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俞悦那俊美无双的脸上神情坚毅,眼眸中闪动着晶亮的光芒,毫无破绽。
“无药可救。”凤眸一撇,凤绿淡淡道出一句。
俞悦莞尔,坦然道:“世人都说琳琅公子性情古怪,无心无情,故而本就无需救药,何况主子此番来,也没有放过我的意思。”
“你倒也看得透。”
“倒不是我看得透,有个人曾说,有朝一日您若是狠下心来,这纷乱的天下也算到了尽头。”
凤绿没有开口,只转身轻轻拨弄起琴弦。
饮恨阁外的打斗声渐渐变小,看来这场绞杀已经接近尾声。
“主子容不下我,已是我最大的价值,即便是要我即刻去死,我也无半句怨尤。”
“你可还有话想说?”凤绿问道。
“我还有多少时间。”俞悦洒然而立,温和而轻松地笑着,那眼角眉梢流动着的淡淡哀伤点缀在他犹如冠玉的脸庞上,令人心痛。
“半盏茶。”凤绿轻按在琴弦之上的手竟有些脱力。
“足够。”
话音一落,俞悦已跪下朝着西方磕了三个头,随即又面向凤绿恭敬地磕了三个头:“请主子不要告诉星晓今日发生的一切。”
“好。”
“请主子放过晗衣,善待她。”
“好。”
饮恨阁外已听不见打斗声,看来一切都结束了。
“请不要为我立碑,将我葬在三方城外我母亲的坟旁即可。”
“好。”
“多谢主子。不劳主子动手,俞悦这便去了——”
凤绿记不得俞悦从腰间拔剑的速度有多快,她只记得那绝美的眉眼满足地笑着,犹如彼岸花全都绽放好了,从那颈间喷薄而出的妖红铺开满地。
她平静地走向倒在血泊中的人儿,她蹲□,不顾衣袍被染成大片的血色将俞悦抱在怀中,不发一言。
俞悦已无法开口,他吃力地牵动着嘴角,笨拙地露出笑容,这笑容有着令人窒息的美,动人而残酷。
时光彷如回到多年前那个寒冷的街头,从凤绿救下那个目光坚韧的清秀少年起,那些回忆汹涌而来。
她与那个人一起悉心教他识字习武,教他兵法韬略。她看着他一天天成长,成为一个独挡一面的俊朗男子。而如今,那个被自己改变了一生命运的少年就躺在自己的怀里,他变成了给天下带来战祸的帮凶,背负着不可饶恕的罪责。
看着俞悦慢慢阖上双眼,凤绿挂着浅浅微笑的唇轻轻开启,良久,吐出一句:“傻孩子。”
晓酌走进饮恨阁的时候,看见凤绿仍旧抱着俞悦,小心地问道:“主子,您没事吧?”
“没事。”
“琳琅可说了什么?”
“就是他什么都不可能说,所以才用自己的死证明了忠诚。”凤绿的声音稳稳地响起。
“那津谷的布防图?”
“再想想别的方法吧。”凤绿慢慢将俞悦平放在地面上,好像生怕把他惊醒一般,“外面如何了?”
“觅凉榭中都是功夫上乘的高手,尽管此番我们攻其不备,又提前离间了城中几家大老板与觅凉榭的关系,但我们的伤亡也不少,而且榭中完全找不到有关魑魅魍魉四使的任何消息。”
“除了晗衣,其余人都交给你审吧。”凤绿起身,“派人把琳琅悄悄葬在城外的他母亲的坟旁,立无字碑。”
“是。”
“清剿觅凉榭在三方城里的残余势力,将其机构一齐并入天玑楼,告诉城中那几家大老板,三方城由我凤绿接掌了。”凤绿站在窗边,染满血色的袍子被寒风吹皱,带着一股血腥的美感。
“属下遵命。”
“晓酌,你去把晗衣带上来。”
片刻过后,晗衣踉跄着跌进饮恨阁,头发胡乱披散着,显然是方才进行了激烈的挣扎抗拒。
“哥哥——”只听晗衣凄厉地嘶喊一声,扑向安然躺在地上俞悦,“你醒醒——你醒醒啊!不——不要吓我好不好,好不好——不要睡了,不要再睡了!”
晗衣猛然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凤绿,嘶叫道:“你这个毒妇,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话音未落,晗衣便竖起身子向凤绿攻去——
“啪——”
晗衣被凤绿一巴掌拍倒在地,直吐出一口鲜血。
凤绿伸手指着晗衣,喝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陪着俞悦去死,要么留下弄清他自刎的理由,找机会报复我。”
晗衣满眼狐疑地盯着凤绿:“你会放过我?”
“我放不放过你不重要,看你自己怎么选。”凤绿冷冷地回答,“我可以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说完,凤绿走向饮恨阁的门口,准备离开。
“等等——”晗衣的声音虽是慌忙但异常坚定,“我要留下。”
凤绿背对着晗衣,嘴角泛起一个酸涩的弧度。
俞悦啊,晗衣果然和你一样是个坚韧要强的性子。
可这性子总要吃好多苦。
三方城大局已定,晓酌坐镇觅凉榭。
就在凤绿稳坐罗林边境之时,白堇传来噩耗,前任白堇王云麟病危!凤绿甚至来不及收拾行装便匆匆踏上回堇都的路,没日没夜地赶着路。
凤绿奔马踏入堇都王城的一刻,被满城素缟晃晕了眼,直直地跌落马背不省人事!
“母后,母后?”
恍惚间,凤绿感觉有人在呼喊,费力地张开双眼,眼前的一切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母后,你终于醒了。”
是离儿。
“母后,你怎么了?”
“父王——”凤绿惊呼一声,突然从床上竖起来,慌忙在塌边寻找鞋袜。
“母后节哀。”
凤绿这才看向一边身着素洁孝服的弗离:“离儿,你外公呢?”
“在大殿,还未入殓。”
“我们去看看他。”凤绿淡淡一笑,好像在说一件在寻常不过的事。
弗离一愣,静静地碰过一身素衣递给凤绿:“请母后更衣。”
“好。”凤绿伸手摸了摸弗离的脑袋,安静地回答道。
作者有话要说:俞悦死的时候,我真心被虐到了,当初设计这个孩子登场的时候并未设想好他的结局,未料到,终究是个悲剧。
、一朝乘风香碎
大殿上一片素缟,放眼望去,白绸做的花朵布置在每一个角落,肃穆而哀伤,犹如刺眼的刀子时刻提醒着众人生命消逝的痛苦。
凤绿着一身素白的孝服,静静地跪在云麟遗体边。她握着她父亲那双苍老灰白的手,一跪便是一天一夜,任谁来劝都没有用。
凤绿没有合过眼,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她只是不说话,细心地打理着云麟花白的鬓发,小心地拿着帕子擦拭云麟冰冷的皮肤,生怕落上一点儿灰尘。
最后入殓时,凤绿跪在地上,发疯似的用力磕着头,她的额头开始红肿,发紫,甚至流血。
“够了——”尚玄依旧苍白的面容没有多余的神情,他只是彷如叹气般说道,“父王去得很安然,这么些年,他终于能放下一切随母后去,对父王而言,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此刻,他一身素袍立于灵堂之中,孤独高贵地让人无法靠近。
整个灵堂里的人都噤若寒蝉,生怕牵起一丝空气的波动。
“王兄,我还想多磕几个。”进入灵堂以来,凤绿第一次开口,她的声音沙哑地让人听不清。
凤绿说完继续磕起头,灵堂安静地只能听见“咚咚咚”的磕头声。
不知过了多久,凤绿渐渐停了下来。
“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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