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倦客》第4章


就像他们上次在边城相遇一样,阿飞依然在吃面,吃得很慢,嚼得很仔细,就好像这碗面是他平生所吃过的最好吃的一碗面,又好像这就是他所能吃到的最后一碗面。
他拿着筷子的手,干燥而稳定,手指很长,指甲却剪得很短,有着与他不拘小节的性格不符合的干净整洁。
桌上有酒,也有酒杯,他却连碰也没有碰过。
他的眼睛很亮,有很多人的眼睛都很亮,但他的眼睛却亮得特别,比任何人都特别,亮得就好像一直能照到你内心最黑暗的地方。
这双眼睛正看着傅红雪。
曾经被这双眼睛看着时,傅红雪心里充满了说不出的恐惧,就好像在黑夜中走进一个陌生的地方,忽然发现有条狼在等着你—样。
但现在他的心中只有温暖,因为那双眼睛充满了友善。
曾经,他是去杀阿飞的,现在,他只是来飞前辈这里做客的晚辈。
阿飞用手里的竹筷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道:“请坐。”
傅红雪的心没来由得跳得很快,他又想起了边城的那一天,想起了阿飞仅用一根短棍便击断了路小佳的剑,一种热血充斥着他的心脏。
傅红雪慢慢地坐了下来。
他坐的很直,因为阿飞也笔直地坐着,不管什么时候,不管过去多少年,阿飞也不能像李寻欢一样,彻底放松身体坐进一张椅子。
阿飞就是一把剑,随时准备出鞘的剑。
傅红雪尊敬这位前辈,便不愿在对方心中留下“不认真”的印象。
阿飞笑了笑,这种只能称之为“微笑”的表情,在他的面上,也像是一抹融化冰雪的初阳,平时直接而锐利的眼神,也在灯烛下变得格外温暖,:“喝酒?我请你。”
傅红雪不由得扬起嘴角,拿起桌上的酒杯,和阿飞在一起,不知不觉就让他感觉很痛快,很自在,绝没有压抑感:“恭敬不如从命。”
阿飞看着傅红雪,嘴角边微笑不变,说道:“我看得出来,你自边城之后,变了很多。”
傅红雪顿了顿,举起白瓷杯,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低声答道:“人总是会变的。”
未及答话,窗外突然传进一声冷哼,听见这声音,阿飞的表情顿时变了。
从一个和蔼可亲的前辈,顿时变成了一匹应敌的孤狼,双目中莫名翻滚的杀气与战意让傅红雪都暗自惊心。
他已能隐隐约约地想象到窗外的人是谁。
在平凡的日子中,能让阿飞从一个吃面的普通人霎时间变成一位谁也无法忽略的寂寞高手,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没有人知道这个人的血有多冷,就像没有人知道他的剑又多快,他和他的剑都是为了杀戮而生。
荆无命。冷剑,荆无命。
作者有话要说:看来电视剧又是各种雷点的集合啊……
阿飞当然也知道李寻欢一定会把他当家人,只是他的天性让他无法容忍自己夹在李寻欢和孙小红的温馨气氛之间,所以,四下漂泊去吧……
快剑飞刀冷剑,前辈们各种萌啊~~~~
前辈(三)
剑,百兵之祖。
武林中的剑客多为君子,后世如叶孤城,如西门吹雪,穿衣只穿白衣,饮水只饮白水,浑然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他们的人冷若冰霜,他们的剑法孤高绝世。
可更多的人也都知道,他们的前辈,同样用剑的飞剑客和荆无命却是剑客中的两个异类。
他们行走于人间,不习礼仪,不修边幅,我行我素,毫无牵挂,他们的人就是剑,剑就是人。无忧无虑的出手,毫无章法可言,也毫无高贵优美而表述。
三尺之剑,本为身外之物,既心中有剑,何必执着于形式上的武器?表面上的招式?
旗帜在夜风中萧萧翻卷,阿飞的眼睛明眸闪亮,炯炯有神,就像潜伏在夜色里,盯着猎物的一匹狼。
荆无命的眼睛依然是死灰色的,没有生命,夜风萧索,他却连衣衫都不曾有一丝抖动。
荆无命已是独臂,但阿飞清楚,他的左手和右手同样快,就算只有一只手臂,他们也同样难分上下,阿飞也同样不存在“优势”之说。
似乎他们之间除了时光已流逝外,什么也没有改变。
傅红雪只是在一旁看着,呼吸便已经急促,这可能是两大高手之间的交锋对决,仅仅是气势便能将旁观者完全吞噬。
阿飞静静地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
剑有剑的荣光,剑客也有剑客的骄傲。
剑客的骄傲就是剑,可阿飞却在边城断了路小佳的剑。
“我并非为此事找你。”荆无命的声音如同一潭死水一般波澜不惊,他冷冷地站在那里,与夜色溶为一体,只是伫立在那里,他周身的空气就溢满着不祥。
但他说话的声音冷漠而骄傲,每个字都说得很慢,仿佛已不习惯用言语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因为他已经很久未和他人聊天,他要表达自己的思想,通常都用另一种更直接的法子。
他的思想也一向不需要别人了解。
傅红雪轻轻咽了口涌上来唾沫,手已按在刀上,全身都因激动而不由自主地颤抖。
阿飞嘴角忽然泛出种很奇异的笑意,在这个时候,谁也没想到他竟会笑起来。
荆无命微微一怔,只听见阿飞缓缓地道:“十年了……”
荆无命心中了然,点了点头,道:“不错,十年了。”
距他们最后一次决斗,竟有十年之久。
那时,阿飞最后一句话:“我不杀你,因为你是荆无命。”就像是一句回应。
“十年,你我都已知道很多事情……”阿飞依然缓缓地道,因为他无法在荆无命面前用什么详细的语言表达心中的感觉。
但他知道荆无命一定会懂。
除了他们两,没有人会明白这种奇异的默契和话中深深隐藏的东西。
荆无命默默地点了点头,他发现在阿飞面前,他本不用勉强自己说话的。
因为就算没有说话,阿飞也已经了解他的意思,甚至比他自己更了解他的意思。
荆无命突然慢慢地走到酒馆前,背对着阿飞,深深地吸了口气,忽然道:“我知道你不经常请客,但我想你一定不介意请我喝一杯。”
背对对手,是剑客的大忌,荆无命这等动作,已经表明这次自己并不将阿飞当做敌人,当做对手。
阿飞的目光中也露出了一些伤感,他自己心里知道,现在他已永远不会再是以前那个阿飞了。
而荆无命也同样不再是以前那个荆无命。
在边城,阿飞曾经对叶开说道:“我老了。”
丁灵琳却说:“有些人是永远不会老的。”
一个人心里只要还有爱与希望,他就永远都是年轻的。
阿飞在那些后辈们心中永远年轻,那么,荆无命呢?
当年的阿飞和荆无命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会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喝着同一壶酒?两柄同样寂寞的剑终于不再相互对立,而是默默地围坐一张桌子,端着各自的酒杯,品味他们共有的,老去的时光。
傅红雪胸中激烈地波动着,但他只是默默地见证着这一幕。
荆无命不如阿飞那样善于饮酒,他的大半生都为上官金虹而活,几乎断绝了自己的一切欲|望。
好在他们的本意也不是为了喝酒,只是为了有理由坐在一起。
荆无命看着白瓷杯中的清澈的酒水,神情复杂而苍然,良久,他道:“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路小佳的剑,而是为了路小佳。”
阿飞端坐着,认认真真地听着。
傅红雪却是心中一动,他不禁回忆起当年在边城,路小佳的最后一幕:路小佳微笑着,道:“我就是丁灵中,你也是丁灵中,今天丁灵中居然杀了丁灵中,你们说这样的事滑稽不滑稽?”
他微笑着,又拈起粒花生,抛起来,抛得很高。
但花生还没有落下时,他的人已倒了下去。
他倒下去时嘴角还带着微笑。
但别人却已笑不出来了。
那时,路小佳的豁达一定程度上震动了傅红雪,他从来没想到,这个看似戏谑的,无忧无虑的悠然少年,有着和他同样复杂的身世。
阿飞隐隐猜到了荆无命来找他的原因。
荆无命虽然收了路小佳当徒弟,其实却早已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他对路小佳,心中依然是关心,否则,也不会在路小佳危急时出现在边城。
荆无命继续道:“我本以为能治好路小佳的伤,没想到情况却比我想象的要复杂许多。虽然他能行走自如,但不管怎么治疗都有病根在身,毕竟是心智同时与身体损伤过狠,我才希望……”
他闭上了嘴,即使是因为任何理由,他也无法将求助的话语说出口,他只是用死灰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阿飞,对方的丝毫动作可能都会造成他过大的反应。
阿飞只是了然地笑了笑,笑容中没有讥讽,也没有安慰,只是纯粹的“一定会有办法”的肯定和自信。
荆无命的心中突然有种放松的感觉,虽然曾经他在心中,觉得阿飞应该是一个冷漠无情的剑客,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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