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倦客》第47章


良久,他恨恨地道:“路小佳,你厉害,你就不怕我在你家人面前上演这一幕么?”他冷笑数声道:“我听说,丁老爷子近年来身体很差,受不了刺激,不知道这么一下子会不会让他提早归西?”
说完,他也不等路小佳答话,也不看其他人面色,大笑着越窗而出,竟是踏月摘星的轻功。
原来他的武功也不差,可路小佳却没有发现。
莫非毒不但削弱了他的内力,现在连反应能力和审视之力也一并削了?
惶惶然间突然又想起现在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
他的师父也在,尊敬的前辈也在,还有……还有傅红雪也在。
他居然就这么……饶是路小佳并不觉得自己错了,但还是心存畏惧,唯恐哪个突然发难,或者勃然大怒。
这沉默更让他惊心动魄,心思难安。
但他能感觉到有奇特的眼睛都在看着他,虽然里面包含的情感不同,但原因只有一个。
路小佳默然,他只有拼命默然。
因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沉默,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荆无命突然对阿飞道:“看来是我错了。”
阿飞道:“哦?”
荆无命冷漠的声音忽然有几分婉和,过了很久,才道:“当年在边城,我说自己的徒弟比不上叶开。因为他只会杀人。”
阿飞点点头,他明白荆无命的意思,荆无命这么说,就已经表明没有在意这件事,更不会因此为难路小佳。
他声音也似乎缓和了许多,道:“看来你果然错了。他不仅仅只会杀人。”
荆无命颔首:“至少他诚于心,也可无愧于天,无愧于人。”
阿飞道:“不错,有这样的徒弟,看来就算我不会喝酒,也该敬你三杯。”
荆无命道:“可惜,这里没有酒。”
阿飞道:“想喝酒的时候,只要找,总会有。”
荆无命会意,点头道:“我们去找。”
路小佳的目光由无措,变为感激。
他全明白。
荆无命却不明白。
阿飞的意思是找个借口出去,荆无命知道,但他心中却有一些疑虑,路小佳虽然承认了能让他动情之人是男子,却没有说那个人究竟是谁。
可阿飞似乎已经笃定。难道阿飞知道?
未必,自从边城相遇后,阿飞和路小佳的再度见面只在今天,他不会对路小佳了解更多。
可若说他还是发现了,那就因为对方是……
荆无命随阿飞转身,眼角的余光却是一瞄。
只能看见那人黑色的袖角。
漆黑,如墨。
单调,明了。
让他不由得回忆起方才那一刀。
这是荆无命第一次看见傅红雪出手,他惊讶地发现,这个看上去孤僻沉默,并不出彩的刀客,刀法虽简单,却好似海纳百川。
剑客,心诚于剑,所以他们的剑法能够表现他们的为人。
刀客,亦然如此。
如天涯般辽阔寂寞,如明月般皎洁忧郁,空空蒙蒙,缥缈虚幻,却偏偏有有包容万象的气概。
荆无命敛了目光,心中突然如明镜。
就是这个人,简单,却简单到让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
当走出门时,荆无命和阿飞同样确定,不由得相视一眼,有种不言而喻的了然。
看来他们竟没发现自己在屋中如此多余,他们早该出来了。
屋里依然沉默,似乎关门的声音已经让一切定局,无法言语。
路小佳转头开言:“多谢。”
傅红雪淡淡地道:“谢什么?”
路小佳的声音很怪:“多谢你没有甩手离开,也没有……多谢你当时站在我这边。”
傅红雪的声音却依然淡然:“没什么好谢的,在边城我病发时,你也没有说一句嘲弄的话。”
路小佳笑了,他的笑声中,仿佛永远都带着种无法形容的讥诮和嘲弄之意。
这种笑声很容易惹怒别人,这种笑声曾经惹怒过很多人。
丁灵中,丁灵琳,南宫染心,南宫青,风满袖……
包括曾经的傅红雪。
但此刻傅红雪听着路小佳的笑声,却早已明白,路小佳的这讽刺和讥诮并不是给别人的,是留给他自己的。
他岂非觉得老天一直在跟他开玩笑?他岂非觉得自己这一生已足够可笑?
笑声敛了,路小佳道:“不一样。”
傅红雪道:“一样的。”
他们相视,冰冷的漆黑的眸子,和死气的灰色的眼睛,相视。
就像镜子映出的对方。
如此相似,自然是,一样的。
路小佳垂目,躲开了对方的目光,道:“不管一样也好,不一样也罢,我该告辞了。”
傅红雪似乎有些惊讶:“你要走?这个时候?”
路小佳微笑着,悠然道:“自然是要走了。”
他叹口气,道:“我虽然不在乎小五告诉别人,但这事传开就是麻烦,虽然你一路跟我诚意相交,但到外面不知会传成什么样。”
他垂下头,道:“我一身麻烦就罢了,何必连累你。”
路小佳并不知道傅红雪早已听见他的秘密,也不知道傅红雪已经隐约发现他的心思。
傅红雪虽然对周遭漠不关心,却并不迟钝。
一旦点破,所有的事情他都能回忆一遍,便就都能发现了。
如果路小佳知道,他会作何想?会说出什么话?会表示什么态度?
傅红雪不知道,因为他没有说。
他只是淡漠地道:“既然是诚意相交,何须畏惧流言?”
一句话,几乎将路小佳击倒,他最想做的事是将眼前这瘦削固执的人拥在怀里,诚恳地说明自己的心意,但他却不得不装出一副自尊心受损的样子,执意要离开。
这种难以言明的感觉,只让他紧紧地握住了双拳,恨不得将心中的疼全部转移到这双手上。
路小佳能够感觉到声音都在颤抖,却不得不做出平时的样子,道:“我只是觉得不想烦上加烦。
本来我便是……再加上一个你,这怕是万万断不了干系了。”
傅红雪生性孤僻,最讨厌沾上麻烦。
而他只是不想被傅红雪一并讨厌了。
所以他必须离开,而且是即刻。
可他并不发现傅红雪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思。
傅红雪会点破吗?
——傅红雪垂目看着手中的刀,言语间依然漠然,好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你既已决定,那你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唔,最近我周围的人都有进化成毒舌帝的倾向,莫非真的是生活太乏味所致?
断情
天山乌云密布,好似又将落雪。
路小佳和傅红雪并肩踏行在雪地上,黑色的身影以不容忽视的存在感褪了四周的颜色,将天地之间的景色溶化为一幅水墨画。
而灰白色的身影就像是这幅水墨画中的留白,同样自然而不可忽视地搭配着。
两者在一起,才真真正正地构成了一幅美景。
分别前的美景,苍然,凄美。
来时萧萧雪落,去时莫问归期。
近时,能听见路小佳低声的叮嘱:“飞刀一事,自然有李寻欢前辈来解决,有飞前辈和师父协助,肯定万无一失,解蛊一事,有了飞前辈的帮助,也大可放心,等你解了体内的毒,一切也就都过去了……”
傅红雪清冷冷的声音硬是无法给这分离的情景添几分温暖或不舍:“在边城也是,你总是只字不提你自己?在我看来,你先把你自己解决好就够了。”
想起边城,路小佳微笑了:“我那时有私心,现在也一样……”他直直地看着前方,却不敢去对视傅红雪的眼睛:“少喝酒,我怕你喝醉迷了路,或者发了呆,也迟早地死在这天山上。”
傅红雪不觉偷眼去看路小佳,本没觉得怎地,却突然有些尴尬。
好在路小佳也没指望他回答什么,而是按在他的肩膀上,触及处却像按在一块冰上那么凉,顿然脱口而出:“你身上怎么这么冷?”
傅红雪一时没反应过来,自然跟着话头道:“没什么。”
他的体温一向就是冰冷的,就算是盛夏也同样凉凉的没有什么温度。
路小佳的手却自然地滑下,握住了傅红雪冰冷的右手,五指修长纤细,骨节却分明,冰冷彻骨地如同这整个人都是莹玉雕刻。
路小佳的手却很温暖,很干燥,只是握着手,温度便一点点蔓延开,似乎直接蔓进了心脏中。
傅红雪心中一跳,竟不想挣开,他觉得先前果然还是冷的,否则现在的温暖算是什么?
路小佳,依然如同他们初次见面一样,死灰色的眼睛,冷冰冰地杀人,经常带着讽刺又有些嘲弄的微笑,说些气死别人也给自己树敌的话。
可又有什么是改变的,他们之间确实发生了一些变化,就像此刻路小佳紧握着傅红雪的手,心满意足地继续走。
他一向很知足,不抱怨,不争取,不贪心,不挑剔,不讲究。
让他得到一点他认为是好的,他就很高兴。
路小佳便是如此了。喜欢东西如果觉得易求便千方百计也不要给别人,觉得求不得的东西只要得到一点点就兴高采烈,稀罕万分。
“就算有飞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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