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南》第101章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夜夜夜夜(二)
顾淮南敲了很久的门,却始终没有人来开。他知道程今夕的包里一定有钥匙,却没想过要直接打开,顾淮南是知道难男人对于自己领地的掌控欲的——被入侵的感觉很糟糕。无论是房子,还是人。
顾淮南明白自己已经逾越了。
他一直都是冷静自持的人,却对现在的状况有些局促不安。他害怕如果这扇门打开,里面那个人探究而抵触的眼神,他不知道该怎么向段从解释自己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更无法向自己解释这夜深人静时自己内心的恐惧。
黑夜如同寂寞的野兽,无知无觉吞噬着同样寂寞的人类,越是害怕越是难以逃脱。
顾淮南搂着程今夕的手桎梏得很紧,仿佛深怕一个不小心她就会从手里溜走一样。他持续地敲门,目光偶尔划过程今夕的脸,她迷迷蒙蒙,他心有戚戚——其实,早就已经失去了不是吗?
是他自己亲手一根根掰开了她紧握住自己的手指的,与人无尤。
可是很显然,屋子里并没有人。
地底的门缝里没有丝毫的光泻出,整个走廊都很安静,只有玻璃幕墙外淅沥秋雨温柔而萧瑟地敲打着这个城市,还有时间在呼吸间一分一秒碾压过的声响。
红尘再长,繁华也终有落幕的时候。
“渴……”程今夕嘴里嘟囔,锁着眉头,手脚开始不老实地攀附,“……我要……水……喝水……”
顾淮南拿着钥匙打开门,将她抱到沙发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让她躺好。过去接了一杯水,看着并排放在茶几上的情侣款马克杯微微发怔,却很快缓过神来,扶着让她喝了几口,知道她不再嘟囔。
程今夕依旧迷糊地不行,微凉的水滑过喉咙缓和了身体里酒精作用的灼热,陷在客厅昏黄的灯光中,她连眼皮子都懒洋洋地不肯掀开,只觉得舒服。
酒精席卷了所有的意识,伴随着黑夜旖旎的浓情,让人窒息,也让人一时忘却所有的尘世烦扰。
眩晕中,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在燃烧。闭着眼瞳孔里的黑,那没有星子相伴坠落的天幕,还有五脏六腑里的疼痛,都在燃烧。
程今夕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可她却不想睁开眼睛。
程今夕模糊地想起那五年的时光,每一个做噩梦的夜晚,心惊肉跳,直到被恐惧和疼痛唤醒。
可她迷恋这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她总是安慰自己,不做梦的夜晚实在是太寂寞了,从黑暗一路走到黑暗,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顾淮南的脸在无边的梦境中如烟缥缈,一点一点靠近,到仿佛能够触手可及的地方。然后随心所欲地编织出各种或许并不美好的梦境,悲伤开始,惨淡收场。
美梦离她太远了,噩梦也是好的。哪怕醒来的时候泪水染湿了半片枕巾,可只有梦里才有他。
这是五年来,程今夕第一次做到一个美梦。顾淮南的怀抱很温暖,无以复加的温柔似乎从未离去,那么让人沉迷。她放纵着自己的意识,任由理智碾碎成齑粉。
可她不敢看,仿佛只要不睁开眼,这个梦就不会碎。
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肢体缠绕着,体温相融着,好像他们本就是一株根茎里生出的两朵花,沦陷情/欲的养料里,至死靡它。
她无意识的呢喃如情欲最深处暗藏的匕首,一击击中了顾淮南的心脏。
每一次顶到最深处的撞击都仿佛要深埋如彼此枯竭寂寞的灵魂,旖旎的呻/吟被震得支离破碎,嘤咛从喉间辗转,划出轻启的樱唇,随之被重重吻住,严丝合缝地将难耐的情/欲都堵在了两人的唇齿之间。
共攀情潮顶峰的刹那,他们都有些恍然失神,满足的巨大空茫后,只剩下疼痛是明晰的。
程今夕终于睁开了眼,如墨色般浓黑的眸子中潋滟的一片浓稠的哀伤,刻苦地让人撕裂。她安静地蜷缩在顾淮南的怀里,感受着他一寸寸冷下来的身体。
顾淮南什么话都没说,怀里那具小小的身体像是一触就破,他想起方才不可控制的情事中那一幕幕摄人心魄的场景,只觉得心里一片冰凉。
他不止一次地听到她无知觉的呓语。她说,“顾淮南,我疼。”
一遍一遍,带着哽咽的哭腔,软弱地让他不知所措。
她无意识地拽着他的手引领他抚摸她的身体,从心脏,一路往下摩挲。
触手生温,她的皮肤仿佛最昂贵的丝缎,细腻软滑,让人不舍离开……知道延伸到下腹下方。顾淮南愕然,指尖不由自主如被火灼般轻触后迅速地弹开——那是一条齐整的伤疤,突兀地纵膈着,犹如绸缎上撕裂的开口。
那是剖腹产留下的伤痕。
她说,顾淮南,我太疼了。
顾淮南想起了段伊伊粉雕玉琢地小脸,抱着她的脖子咯咯笑得一派天真。他想起小丫头羞涩的笑脸,说,除了爸爸,我最喜欢叔叔了。
他刚刚做了什么?
她这些都过得很好很幸福,她有美满的家庭,有不离不弃的爱人,他们甚至还有了那么一个可爱的女儿。
她是醉了,可自己确是清醒的。他怎么能够放纵自己去破坏她的家庭,怎么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她?
怎么可以……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夜夜夜夜(三)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夜夜夜夜(三)
“顾淮南。”
“嗯。”
即使是在密实的黑暗中,程今夕依旧用手挡出了眼睛。她问,顾淮南你后悔吗。
退潮的情欲后,理智一点一滴漫上心头,即使声音晦涩沙哑,问答却如此清晰。顾淮南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枕着他的胳膊,身体之间却有半臂的距离。顾淮南想说他是后悔的,他后悔离开,后悔放手,后悔没有告诉她真相……可是然后呢?
就没有然后了。
沉默真的是很难熬的东西。房间里弥漫着绝望的味道,咸涩的。程今夕已经不想再体会那种喘不过气,直到窒息的感觉了。
说到底,顾淮南不会懂她这些年的孤独和痛苦。她溺水了太久,无人救,也无法自救,以至于即使看到了岸边伸过来一双手,也不敢轻易去抓,因为她被淹得太久,更怕那只是一瞬间的幻觉。
顾淮南就是那个幻觉。生长在阳光中,代表着希望,却也仅仅只是幻觉。
“你走吧。”程今夕翻了个身,背对他。眼睛很疼,她眨了眨,左眼的泪水掉进右眼,落在了枕头上。
喝醉的时候就该知道,早晚都是会醒来的。
她的酒醒了,她的梦,也终于醒了。
顾淮南开了一盏小灯。那是张双人床,很大,很柔软,鲜红的床单和被子像是新婚之夜燃烧的烛火,刺目地让人心惊。
程今夕侧卧着,光裸的脊背瘦削而倔强,细细看来,竟数得清那一节节的脊椎骨,浓密的黑发仿佛慑人的招魂幡散满了被褥,皮肤在灯光中白得透明发亮。
她蜷曲着身体,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小兽,误入凶险的森林,于是一身伤痕。
不可自控的,顾淮南几乎下意识地搂住了她。将她收拢到自己胸前,下颚抵着发顶,他细细的摩挲着她的头发、脸庞,缱绻地犹如最深爱的恋人,仿佛他们从未分离。
感情和理智,永远都背道而驰。在那一刻,他想替自己赎罪,他想要带她离开这个孤独绝望的世界,他想告诉他,他还爱着她。
指尖抚摸过她的脊背,紧绷的姿态似乎就是在这样温柔的安抚中渐渐放松。
程今夕听到顾淮南均匀的呼吸声在耳畔掠过,她感觉到顾淮南就在她背后,她知道他在看着她。就像长了触角,她能轻易地感知到他的目光,所到之处,皆是炙热的痛楚。
身体和身体之间明明那么近,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怎么也越不过去的距离。
“你要结婚了,是吗?”程今夕转过头,拗着脖子的动作很尴尬,一点都不好受。她看到顾淮南眼睛里漂亮的碎光,好像藏匿了无数的星星,这是他最珍贵的宝藏,等着送给最爱的姑娘。
她皱了皱鼻子,委屈地落泪,“别这样看我……”那么专注的凝视,看着你的时候眼里就再没有其他影子,好像你就是整个世界一样。
不属于她很久了。以后,也都不再属于她了。
“别哭。”顾淮南只觉得胸口细细密密地疼,他一遍遍地说,小桥,别哭,小桥,乖。
他说,对不起,是我混蛋。
程今夕说顾淮南你就是混蛋,你他妈怎么能这样。然后她转过身,吻住了他的嘴巴。
眼泪流进顾淮南的嘴里,滚烫地灼伤了他的舌头,咸得发苦的味道。她觉得自己一点道理都不讲,她觉得顾淮南其实跟她一样,可怜,却毫无办法。
为什么事情要变成这样,为什么做错事的人连赎罪的资格都没有,为什么注定要分离的人却被老天安排着一次次相遇。
为什么,爱一个人这么辛苦。
哭得最难受的时候,程今夕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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