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里青》第26章


而在家里时,爸爸稳重而柔和,除了他闯大祸那几次,平日里极少对他们冷下脸来,那些公子哥们,从小到大哪个不羡慕他有这个顾家开明的父亲,而现在,他一向镇定沉稳的爸爸,大概因为熬夜,下巴和腮边冒出了些胡茬,只穿了见羊毛衫,皮鞋已经在门口换下,可能从园子过来走得太快,雪块被甩上裤腿,融化了一半,要落不落的,手上有包扎绷带,从衣袖里边缠出来直到五指,脸上表情复杂难辨又似兴奋紧张,他抬眼看林羌走下来,跃上几步楼梯,急冲冲地问:“归生呢?”
林羌不安地指了指楼上,说:“在房间,大概快起床了。”
他父亲一步并作两步,往上走,他仍然不安,紧跟上去,等快到归生房门时,爸爸反而犹豫了一会,站在门口喘着气,他在身后问:“发生什么事了?妈妈在医院怎么了?”
林同彰回头看着他的大儿子,飞快眨了几下眼睛,又笑了,想大笑却有些紧张,使得表情看上去僵硬,林羌从未见过这样的爸爸。
他比林羌高一个头,他低头沉声说,“羌仔,我们,我们都错怪你妈妈了。”声音有些怪异,他哽咽继续,“归生是爸爸的儿子,是爸爸和妈妈的儿子,我们错怪妈妈了,妈妈不是别人告诉你的那样子。”
林羌未能一下子理解这些话,爸爸已经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推门进去。
孩子本来睡得早,醒得早,他刚进去,归生就翻个身眯瞪睁开眼,他看到爸爸进来,一下子坐了起来,动作很大,惊醒了另一边的方牙,两个孩子都揉着眼睛看,方牙先看出来是叔叔,觉得还是太困了,把被子拉上脑袋就继续大睡。
归生喊了爸爸后就打了个哈欠,嘴巴张得很大,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之后就显得水盈盈,他打完哈欠发现爸爸还站在那里,不靠近也不出去,想问为什么,却因为刚醒,脑袋还装着刚才梦里的果冻屋和糖果林子,一晃而过,就不记得自己的问题,敲了敲大脑袋,有点醒了就开始爬到床尾的沙发上拿外套和棉裤子穿。
林同彰一直站在那里看他,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他原以为自己不介意归生的亲生父亲,他原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待他如亲子,而昨夜晚囡的呓语,让他发现,不一样的,突然发现这是自己亲生骨肉,我觉得我还可以宠他爱他多几倍几十倍,之前的那些完全作废,他这样想着。
他就站在那里看,看得快要落泪,这是他儿子,是晚囡给他生的小儿子。
我怎么这么蠢,你看,他那么憨又那么皮,像极了四五岁的林羌,那双眼睛又跟林禾长得一模一样,我怎么蠢,怎么这么伤了晚囡,伤了归生。
他这么想着,归生已经穿好衣服走到跟前,抬头看着爸爸,手缠着爸爸的腰,小腿往上蹬,一语不发,但意思就在说,爸爸抱。
林同彰蹲了下来,归生就窝进他怀里,还在打哈欠,双手已经搂着爸爸脖子,太暖和了,靠在肩膀里又快要睡着。
林同彰搂着软绵绵的他,眼里装满了泪,他手有些抖,声音也抖:“归生,喊爸爸”
归生抬了下头,肉呼呼的下巴靠在肩膀上,小嘴巴压得变了形,喃喃喊,“爸爸。”
林同彰搂紧了些,几滴泪落了下来,重复,“再喊几声,归生,再喊几声爸爸。”
归生声音越来越小,然后翻了下眼皮,再次睡着了,手从爸爸脖子上滑下来,又被爸爸紧紧握在大手心里。林羌明白过来爸爸话里的意思,从门口看进去,抿着唇,眼睛通红。
等林禾起床了,林同彰回了医院,怕晚囡醒了看不到他。
而林羌也把爸爸回来说的话转给她听,她在饭桌喝着粥,勺子一直握在手里没动作,愣了很久才回一句,“发生了什么事?也就说,爸爸是渣男?”被自己用词逗笑了,又敛下,低头喝了几口粥,支吾地说:“真是,对不起归生。”林羌想起之前骂过归生是野种,拉不下脸承认自己错了,郁郁扔下碗筷走出去。
归生懵懵懂懂地就被爸爸帮着刷牙洗漱,然后就带了出去。
在他这般年纪,哪个孩子不是在冬天时,由着父母从被子里拉出来,准备好热毛巾,站在洗漱台前,因未睡醒,头一点一点,妈妈蹲在一旁帮孩子擦好脸,擦小手。
而自他会走路说话后,禾里青就一点一点教好他,让他独自穿衣独自刷牙洗漱。
幸亏他玩伴极少,也不知道原来这些事是可以爸爸妈妈帮做的。这个早上他完全不自觉地被爸爸服侍,等到了医院,完全醒了之后才想起来撒娇,奶声奶气地说,“谢谢爸爸,下次可不可以也这样啊?”
林同彰还沉浸在自己的狂喜中,没真正听进小儿子的声音,只随口答:“好,好啊!”惹得孩子呵呵呵的笑,冷清的医院走廊也突然充满朝气。
进病房之后,禾里青正靠在床头看着窗外发愣,因烧未完全退去,脸庞透着病态的红。他紧走两步,问有没有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却忘了还未跟小儿子说妈妈住院的事。
归生看到病床上的妈妈,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两个多月前车祸那天,在爸爸怀里狡着手准备哭。禾里青疲惫地看了一眼发窘的林同彰,低声开始哄归生。
林同彰看着这两个人,方知追悔莫及的滋味。
第46章 雪地蓝天
等天色大亮,林禾也带着林羌方牙到了医院,带了很多作消遣的杂志书籍。
兄妹进门时见到归生宝蓝色的羽绒服挂在墙上,他则钻到妈妈身旁,窝在被子里,叽叽咕咕地说只有自己才懂的话,禾里青心不在焉地应着,他也不在意。
看他们进来,禾里青愣了一下,而后淡淡地笑,说:“知道你们会来,只是没想到都这么早。”
归生也看到他们,动作迅猛地从床上爬起来。林羌一下子冲过去,扶着他肩膀,唯恐他一不小心倒下来压到了妈妈的伤口。
归生不觉自己会闯什么祸,伸长脖子往林禾手里查看,嚷嚷吵着,问带什么好吃来了没有。方牙拿过林禾手里的袋子把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放到外间待客室的桌子上。
林禾似乎还没消化之前哥哥爆料,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妈妈才好,呐呐地站在一旁,又不坐下,四周看看,好像可以从那些物件中看出来伤势如何一般。
林羌把归生从床上抱下来,小孩还不大肯,扯着妈妈袖子硬是不动弹,谁劝也不听,僵持了不一会,林羌不耐烦,吼了他一声,他也晓得这样不讨人喜欢,委屈地挣扎出另一只手,拽着被子。眼睛通红了也不哭,也不放手。
禾里青看他那么倔,然后笑开了,“归生被吓到了吧,但是也不可以不听话的啊。”
小孩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眼眶鼻子都红了,冲着哥哥也喊起来,“我就不,我就要在这里。”
刚说完,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我一见不着妈妈,她就生病,我就要在这里看着!”他带着哭腔含糊不清地吼了,偏偏大家都听懂,他把妈妈生病的原因揽到了自己身上,房间内的几人都哭笑不得。
林羌叹了气,趁他松手,一下子把他提起来,放到了脖子上。
这下归生比几人都高,比房门还高,他止了哭,愣愣地看着底下几人,觉得新鲜起来又笑了,挺着腰要哥哥走一圈,到了房门又不让出去,林羌弯着脖子,挑起眼角往上瞅,安慰他,还在一个房间,我们只在待客室沙发呆着,又不去走廊,还算看着妈妈。
他提溜了几下黑眼珠,嘻嘻笑,说,“出去,我们出去沙发那里,让方牙看我们多高。”原本叫牙哥哥,跟着姐姐哥哥玩了一段时间,就老成,学大人喊方牙了。
林羌只好弯着膝盖,拐了出去,还要时时抬头瞄上面,省得磕碰到这位小少爷的脑袋。
林禾看他一会哭一会笑,也忍不住笑这个变脸弟弟。转脸过来,发现禾里青微笑望着她,脸上笑意不由淡下来,讪讪地不言语。
这么多年,禾里青虽然也是想着他们的,但对于作十几岁孩子的母亲,还是很生疏,不知道说些什么,因为害怕随便说点什么,他们不乐意听,又怕什么都不说,之间更冷漠,她一贯豁然,即使被包括林同彰的所有人误解,也坦荡得很,只有在这两个孩子面前,既愧疚又害怕面对,这些感受,面上看不出来,她又不作表达,所有人只当她不在乎而无愧,哪知她在外遇到跟林禾林羌一般年纪的孩子,都打量半天,再比比,林禾林羌已经长多高了,到我肩膀还是耳朵了,冬天在归生身旁织毛衣,也少有地念叨几句,你哥哥姐姐都没穿过我织的毛衣呢,你以后穿着毛衣别老往竹林里钻,刮蹭到白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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