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反攻路》第7章


不过同时殷氏也很忌惮中原高门世族的势力,便学着汉人皇庭广封公爵,给大世族形同皇族的待遇地位,这才巩固了自己的统治地位。
可惜好景不长,几十年后漠北人性子里的凶悍强势一点点暴露出来。他们不满足于有那么多家族同他们共拥江山,于是开始削爵,时至今日,原本公爵世阀林立的大央只余几枚硕果,俗称一公二侯三子爵。
其中低敛的低敛,敌对的敌对,各自为政,并无惺惺相惜的团结可言。而长安侯府看似根深蒂固,墨鼎臣也确实权柄滔天,实则内里并非强大无匹。
就拿继承人来说,侯府堪当大任的只有三人,墨鼎臣垂垂将老,墨珩年幼尚无根基,因此承上启下的墨松便显得尤其重要。
放眼全局,前世墨松残废算是皇权对族权又一次攻击的始端,此后的一切皆因此而起,而这个始端又是苍苍一手造成。
所以她必须要阻止,至于甘不甘心……
她踩着柔软湿地走在梨花林里,不断有雪白的花瓣被风吹落枝头,落在她的头上,脸上,沾着雨丝温柔有如慈母的抚摸。
她摊开手让花瓣积在掌心,暗暗猜想那从未见过的母亲是否也有如这梨花一般洁净柔和的心灵。
如果有,她一定会理解的吧。
“为了一个不甘心,我恨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也搭上了一辈子,最后也确实有了结果,算是给您也给我自己有过交代了吧。”
她低低地说:“这一世我想试着放开,您看行吗?等拿到了解药救回墨松,这里就没我什么事了,我想过一段宁静无争的日子。那些人爱斗就让他们斗去,女儿一个人浪迹天涯也好,找个清净地定居也好,总之离开这里,好好地生活,不求荣华富贵,但求岁月静好。您说……好不好?”
她翻过手掌任雪白花瓣飘落,睁眼看无有边际的林子,黑枝白花两相宜,细雨中恍若素笔描绘的水墨画,素淡而粲然,熠熠地笑着一般,让人缭乱了眼眸。
她闭上眼睛深深吸一口充满清雅花香和水汽的空气,心里一片轻松,仿佛放下了一个极重极重的包袱。她抬头让雨水洗刷脸颊,就像洗刷被仇恨嫉妒扭曲了的心。心想就这样吧。
昨日种种昨日死,对墨氏的恩恩怨怨就让它过去,重活一世若还要被同一样东西束缚住,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就未免太辜负上苍美意。
只是有一人……
苍苍唰地张开双眼,慢慢低头行走。临死前那样刻骨的恨意还在心头萦绕,每每想起就呼吸不过来,心绞如同火烧。他要她恨他,他做到了,她已恨他入骨,不将那些悔恨痛苦还给他誓不罢休!
殷据!
她默念着这个名字,浑身不受遏制地起了鸡皮疙瘩,冷得几乎要抖起来。
她咬咬牙,深呼吸数次,决定暂且撇开这桩恩怨,当务之急是先找他拿到解药。月杀乃南周新药密药,除了他国都里大概不会有别人持有解药了。
她虽想不明白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谋害墨松有什么意义,也不会天真地以为那男人当真是为了给母亲、他的小姨“教训负心汉”,但殷据既然动了这个心思就轻易不会放弃。她直觉殷据非表面这么简单,但前世直到最后他也对她有所保留,以致一时间她也看不清他这么做的目的。不过可以肯定明着要殷据是绝对不会给的,她时间不多,得想个周全计划才行。
唉。她沉下眼眸叹了口气,忽而觉得很冷,不由抱紧自己搓了搓双臂。
这一动就牵动左臂上的伤口。她直龇牙,低低地呻吟。
“什么人擅闯梨花林?”不料一个声音陡然斜插进来,温润嗓音中带着长途跋涉后的嘶哑疲惫,但其中的严厉愠怒仍旧显露无疑。
这个声音!
苍苍浑身一震,眼里蓦地潮湿了,缓缓抬头看去。
008身在情不再
林子已走到尽头,前方两人踏雨而来。
一个是锦衣玉带气宇轩昂,银白色披风上几道溅得豪迈激烈的血迹显示其主人刚刚经历过激斗。
一个是灰衣带血精干追随,从他行动上不难看出受了伤。
雷霆发问的人是当先的那个。他步履生风行得很快,眨眼就拉近了距离。
淡淡的血腥气夹杂着杀气逼近,一同靠近的还有那熟悉眷恋的气息,那是前世最后得到也是唯一拥有过的温暖。
苍苍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过来的人,可视野全模糊了。她急忙眨眼,却眨下两行温热的液体。
她觉得好难为情,忙掩着眼睛别开脸去,胡乱行了一礼:“大,大公子。”
不错,来的正是匆匆赶回家的侯府长孙,墨松与方氏的独子,她同父异母的哥哥,墨珩。
也是前世在她固执复仇下失去所有,最后却不带恨意与她共赴火海黄泉的人。
死去复活来,她以为永远见不到的人,以为要永生亏欠的人如今就站在眼前,苍苍一时间心头挤满各种情绪,竟是控制不了自己,就怕从脸上从声音里泄露出来。
墨珩见她这样也迟疑了。
他过年没回家,正月初就得到父亲危在旦夕的消息,当即从南边赶回来,无奈路遇风雪生生阻了行程。
他心急如焚一天也等不得,带了得力的随从另辟道路,好歹回到国都盛京,结果却在家门口遭到埋伏。
敌人安排得很充分,决意要留下他的命,幸好他练了一身武艺,也幸好乔伯及时赶到救援。歼灭了敌人主力,他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府,为省时间索性直接从后门进来,谁知走过梨花林时竟发现里面有人。
这林子是父亲心头物,从不允许旁人涉足,即便是母亲妹妹和他自己,也是不能进去的,是谁这么大胆私自闯入?!
刚经过一场厮杀的肢体与头脑都还敏感得很,哪怕是已回到了家,仍然未曾放松警惕。有人能在回城道路上埋伏,那么在他家中设局等待似乎也不是太意想不到的事。
他凌厉问出口的同时加紧了脚步并时刻准备拔出佩剑。
但下一刻他显然意外了。
林子里走出的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很冷很冻一阵大风就能被吹折或是掀翻的样子。他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但确实感觉到此人并不危险。
一是她身体羸弱,体力分明极差,另外便是,在看见对方的第一眼,他心底竟莫名生出一种亲切感。
这感觉不陌生,面对嫡亲的亲人时他便能感觉到,可面前这个显然是不相识的,他感到十分疑惑。
随即他又见对方转开脸,虽然看不清表情,但从那极力压抑却仍一抽一抽的瘦弱肩膀上可以看出,她在哭。
这是怎么了?俊逸非凡的面容微滞,然后又紧了紧,他握在剑柄上的手分毫不松,试探着问:“你可是府里的人,为何在此?”
这女孩好生奇怪。明明自己将将回府,如此突然之下又未曾提前通知,她几乎没有分辨就一口喊出了自己的身份,不能不提防。
怀疑防范的问话叫竭力压制的身形窒住,苍苍还没回答,墨珩身边的那个灰衣少年仔细看了看她,恍然道:“公子,这人好像是,好像是叫苍苍的。”
“苍苍?”
“您不记得了吗?”灰衣少年凑在他耳边道,“小时候逢年过节非跑到主院来捣蛋的那个,每次都害得夫人心情不好。真奇怪,这样的丫鬟怎么还没打发出去?”
最后一句是他自己的咕囔。但墨珩听见了,苍苍更是听得清楚。
她的身体变得无比僵硬,心里的感动庆幸激动酸楚一股脑被冷水浇灭。她浑身冰冷如同掉进冰窖,眼前一黑脑门发沉几乎站立不住,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力气和声音,木然而无措地道:“我不小心走迷了,不是有意……”
她说不下去了。
这样满怀感情地站在一人面前,无数的话想说,可对方全不认识甚至嫌弃鄙视你,苍苍承受不来。
知道十六岁的墨珩会这样,可真正面对起来却绝不是说的那么简单。刹那间苍苍只觉得世间唯一的关怀温暖被生生夺走,身体里缺了一块,又疼又空惘。她只能死死咬住唇,低头夺路而逃。
再留下去,她怕她会委屈悲怆地哭出声来。
重头来过,这个哥哥不属于她了。没有以后发生的那些事,或许这一辈子,他都不会知道她是谁,连多看一眼,都会吝啬。
梨花林里的相逢就像这场春雨,下过便收了,除了在苍苍心头掀起波澜,再没有留下痕迹。就如同盛京外的厮杀,不知道的人永远听不到半点风声,仿佛没发生过一样。
烛火初上的逢春院一片安静。人们各回各屋,外雇的绣娘住西厢房,八人两屋,家生子及普通下人在东厢,亦是四人一间屋。
此时院子里除了对自身命运七嘴八舌诉说出的猜测不安,就是东厢一屋里凄切的呻吟。
越听越是人心惶惶。
冬初白着张脸回房,慌张关上门,灌了口冷水下肚这才心定一些,可还是忍不住低声问窗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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