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反攻路》第37章


苍苍没有动弹,直到墨珩又问了一句,低哑的声音才透出来:“一个月还没到,他暂时死不了。”
墨珩一怔,勃然怒道:“我不是问你他还有多少时间!你到底有没有办法救他?”
苍苍低低一笑,抬头嘲弄地睨他:“如果没办法呢?你会杀了我吗?”
“你怎么……”墨珩本欲驳斥,但看清楚苍苍后大惊失色,眼前的少女哪里还有人色?
苍白的脸,发青的嘴唇,癫狂无情的眼神情态,似乎都在诉说这个人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处于崩溃边缘。凌乱额发下居然一片血糊,血已经凝固了,但有少许淡黄脓水从凹陷的创伤里缓缓流出,越发显得骇人。
而那双眼睛,冰寒一片,压抑着至深的悲哀和绝望,仿佛片草不生的荒原,生生叫人心脏揪紧。
墨珩退后一步,没来由感到不忍与自责,他觉得自己是在强迫一个女孩承担她不能承受的责任,她的目光使他心生羞愧无处遁形。
他有些失措,转身不敢再看苍苍:“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唉,我也是急糊涂了,方才的话你别放在心上,父亲那边我自己来想办法。”
语罢他便走,说来也好笑,在苍苍的面前他总是莫名有股信任感,仿佛那不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而是值得信赖的人。
他摇摇头挥去不合时宜的想法,开始思索父亲的事。
苍苍看着他越走越远,眼神一点点沉寂下来,最后归为极致的冷静和清醒,她僵硬的嘴角牵了牵,露出一个淡淡的凉凉的苦笑,轻声说:“那些要杖毙的人都放了吧,不关他们的事。”
墨珩顿住,微愕地转头看来,她轻吐一口气,慢慢站起来:“带我去见墨鼎臣吧,是时候了。”
是时候摊牌了,是时候为自己的前世今生所作所为,彻彻底底地买单了。
墨鼎臣的书房设在侯府最中央地区,周围守卫无算高手如云,常年保卫着这块区域的绝对安全。
此时,书房里灯火通明,窗纸映出皎洁橙黄的灯光,里外皆是一片安宁。
安宁得有些压抑。
墨鼎臣望着紫檀木书桌上三粒圆润晶莹的药丸,花白的眉毛一动未动,脸上也是漠无表情,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半晌,他抬头看着坐在书桌对面,同样镇定沉静的少女,这才微微地,动了一下眉梢。
他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些值得推敲的痕迹,可是没有,从进来起,三言两语讲述完前因后果,交出三粒据说可能是解药的东西后,她就扭着头一言不发地盯着窗户,好像那里有十分吸引人的东西。
他以为她是胆怯害怕,可她神色平静安适,不曾解释不曾说情不曾求饶,置身事外到仿佛整个世界连同她自己的生死都与她无关,或许这一刻即便有人挥刀相向,她都只会保持着这样的平适闭上眼睛。
墨鼎臣干瘦而有力的手指轻轻叩击桌面,眼中精光如炬,忽然唤道:“阿乔,你进来一下。”
门应声被推开,乔总管目不斜视地走了进来。
墨鼎臣指指药丸:“把这个给吴大夫他们送去,就说这也许能解墨松的毒,让他们鉴定一下。”
乔总管和气而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一丝讶异,飞快瞥了苍苍一眼,应了声“是”,拿了药丸快速退出去。
屋里又只剩下两人,墨鼎臣微微倾身,盯着苍苍道:“你可知道,无论药是真是假,光凭你下毒的行为和用心,侯府杀你一百次都不为过!”
他的声音并不严厉和沉重,但有一种令人无法抵抗的压迫力,若面前的真只是一个普通的十三岁少女,绝对会受不了而失态的。
但苍苍不是普通少女,她有远超年龄的阅历和心智,她向来胆大妄为我行我素,如今既已事败更是无所在意,此时此地,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叫她动容。
她默默地看了看这个在侯府生杀予夺的长者,淡淡反问:“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做都做了,问这些还有意义吗?”
“你若诚心悔过……”
“悔过?”苍苍抿唇,“我有什么过错?我不觉得我有错,更不觉得需要后悔。”
墨鼎臣一张脸顿时沉下,喝斥道:“你竟然妄图弑父,这不叫过错?你还觉得自己做对了?”他说着就动了气,猛一拍桌子,“简直罪不可恕!”
清亮的响声在屋里荡开,震得空气嗡嗡作响,久久不散。
“弑父?”苍苍眼前不觉恍了恍,随即轻轻笑起来,眼神轻蔑,“你们谁告诉过我,墨松是我父亲?”
墨鼎臣哽住。
“又有谁教过我,为人子女应得的权益应尽的义务?”苍苍眼神明亮,丝毫不畏惧地声声逼问,“没有,从来没有!既然没有,我又尽什么小辈的礼孝,整个侯府的人于我不过就是些陌生人罢了。既然只是陌生人,当我发现他背信弃义道貌岸然枉为人夫人父,让我万分地憎恨厌恶的时候,我为什么杀他不得?”
“你——”
她直视着怒意横生的墨鼎臣,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一个人做了亏心事,就得有被讨债的觉悟,难道不对吗?”
“混帐!”墨鼎臣拍案而起,指着苍苍的鼻子骂,“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042有区别的狠
苍苍靠回椅背,眼底冷光闪烁。
“我说过了,你只是一个陌生人。”
她是冷了心的,完全没有要放低姿态的自觉。对她而言,面前的人不是杀伐决断的权臣长安侯,不是拿捏着她性命的刽子手,更不是她血缘上的祖父。
他只是一个她不愿意不想要应付的过路人,仅此而已。她活不长了,不想再看任何人的脸色,也不想再牵扯出更多的恩怨,她只想保持平静的心态迎接死亡。
她本来已经调适得很好,不慌不躁无喜无悲,对输得一塌糊涂的她来说,平静就是她最后的尊严。可是墨鼎臣偏要打扰她,是不是非要她大闹一场他才会满足?
苍苍想到这里冷然闭眼,平板无波地道:“不要再废话了,要杀要剐都随你吧。”
墨鼎臣气笑了。她倒是觉悟高,心里想着的就是一个死,真是好收拾得很,但同时也是绝对的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苍苍的脸在烛光下有一种死去般的安静,偏又说不出来的坚定刚冷,墨鼎臣瞪了她好一会儿,仍是不由地暗自点头。
临危不惧,抱必死之决心亦不肯做出半点软弱退步,且不说这是不是过刚易折不知变通,单论这份气度就很难得啊。至少他众多孙辈中就无人能及,墨珩也不能。
不成想,这个他最少花注心思的孙女竟长成如此风貌,不愧是慕容氏之后。
想到这,墨鼎臣眼一沉。
但他是什么人?他墨鼎臣半生峥嵘,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一个苍苍还不能叫他多么失态,他很快调整好情绪,又复一副威严峻厉之色,重新坐下来,问道:“既然你这么想死,本侯不妨成全你,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一事不明,既然你是因恨下毒理直气壮,为何又来坦白这一切?”
苍苍眼睑微颤,转头看向窗户,窗没合紧,她能看到外面粘稠的夜色,她怔怔地想,自己大抵是真的不能见到明日的太阳了吧?
忽然她想起一件事,略一思索道:“你答应我三件事,我就告诉你原因。”
“哦?”墨鼎臣倒没动气,不甚上心地道,“说来听听。”
“第一,冬初帮过我,但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为难她。第二,别告诉墨珩我的身份。最后,我想见连姨。”苍苍抬眼看他,“如何?”
“呵呵。”墨鼎臣深看了她一眼,笑道,“姑且答应你吧。”
“你要说到做到。”苍苍面无表情,沉默了片刻,她垂眼道,“恨与泄恨都是有讲究的,为杀一个人就托一群人下水,太不值了。”
墨鼎臣一时没说话,忽又问:“那你之前是没想到这点了?”苍苍不答,他又问,“若这次墨松不能化险为夷,你知道会有多少人因此陷入险境,甚至是丢掉性命吗?你待如何?”
苍苍淡然一笑:“还能如何?我身无长物,以命相抵便是。”
墨鼎臣半晌没说话,良久挥挥手,召来人将苍苍带下去。寂静的书房里,他独自坐着按揉眉心,忽然出声:“怎么样?”
不知何时已经在室内的乔总管恭敬回复:“是殷据。至于他怎么下的手,苍苍又是怎么从他那里弄出药丸的,还在调查中。”
“殷据?”眉发花白然而精神攫烁不似五十多岁老人的墨鼎臣念着这个名字,摇头道,“他没有这个胆量,看来宫里那位忍不住了啊……那药丸确定真假了吗?”
“还没,吴大夫说需要时间,明早才能有结论。”
“那就慢慢来,要做仔细。老二那里,等他清醒的时候,告诉他药是怎么来的,但愿他知道后能撑久点。”墨鼎臣微带忧虑地道,忽而感慨笑道,“你是没看到,那丫头伤得厉害,她是个精明厉害的,让她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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