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澜忆》第27章


于是便在昊越睡着了以后悄悄地爬起来,特意的研了墨用父皇刚赏给自己的狼毫笔在他的脸上得意的画了起来。等到自己画完,那时候还特意点了灯对着昊越的脸仔仔细细的欣赏了一番。那时候,二哥也是这样紧紧地蹙着眉头,冷汗涔涔的……
楠伊紧蹙的眉间,让昊宇心疼莫名。为何,会对她有这般莫名的迷恋,这般容貌,怎会让兰馨放心带她入宫为婢,而她,真的只是成王府的一个奴婢么?
御花园中初见她的惊慌,宜兰殿再见她的小心翼翼,冬狩时脆弱无助的身影,宣德宫中羞涩无奈的嗔怒,以及此刻脆弱苍白的楚楚可怜,一次次一幕幕,早已经如烙印般印进他的脑海。
不……不过因为姿容艳丽,她那样美,纵使六宫粉黛相加也不能及,昊宇这样在心中对自己重复,这样的美人,就该是他的……
目光自楠伊脸上移开,心中的憋闷早就不见了踪影。只是眼神落在那一张并不精致的桌上,却有一摞厚厚的字帖。
时而潦草飞扬,时而工整细致,一张张翻来字句虽平常,但足可见其人心思细腻婉转,昊宇的嘴角不由扬起,露出一抹满足的笑。
只是指尖蓦然僵住,杂乱的二字“凉薄”跃入眼帘,心中不禁有些莫名,可是那苍劲有力几透纸背的凉薄下却有指甲大小的三个簪花小楷,工整流畅,竟写的是“成煜之”三字。
昊宇的眉头紧紧蹙起,面上溢出怒色,手下不自觉地加重力道,直到那一张宣纸被狠狠攥在手心揉皱。面上才稍稍有了舒缓,走出了这间小小的屋子,将手一扬,细碎的纸片纷纷扬扬散入稀疏的雪花中,消失不见……
屋外,雪已然是停了,天色黯淡下去,却是一片清朗。
王灿候在外面,见皇上出来,连忙迎了上去,低声禀报:“陛下,路美人小产了。”说着,双手恭敬递上一个锦囊。
平淡无奇的墨绿锦缎锦囊,没有一丝纹饰,接在手中,立刻便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儿,微微蹙眉,昊宇问道:“这是什么?”
“启禀陛下,太医说……此物内含麝香,致使路美人胎息不稳。”王灿低头,声音却是越发低下来。
紧皱着眉头,昊宇脸色铁青紧紧攥着锦囊,许久,大步向殿外走去:“彻查此事!”
王灿微微一愣,才恍然应诺:“是,奴才遵旨。”
暮色沉沉,辽阔海天,终究还是难得明朗。
金兰之情转成空
崇元四年二月十九,宜兰殿主位端淑有礼,帝晋为容华。——《卫史?副卷?后宫篇》清风拂动妃色纱帘,轩窗间隔出一室沉寂,将盎然春意关在窗外,只余满室清冷。
“巧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皇嗣!”妙言站在面色苍白的兰馨身后,指着狼狈跪在殿中的巧心怒斥:“枉费美人用心待你!”
楠伊与妙心站在一侧,看着被常有顺掌嘴弄得一脸狼狈的巧心,心中泛起不忍,可是看到兰馨毫无生机的眉眼,也是生出几分恨意。
那墨绿色的锦囊被唐福厌恶的扔在地上,同样跪在殿中的晴儿面上一愣,旋即叩头喊冤:“启禀美人,这香囊确是巧心与我……交待挂在美人床头,奴婢不知其中含有麝香,会危害美人……”
当日兰馨小产,御医在殿内查出是此香囊所害,一番追查,竟然是日日贴身伺候的巧心所为,实在让宜兰殿众人心惊。
小产伤身,兰馨身子依然孱弱,此时心中恨意深沉,虽面色无澜,可额上却渗出细密汗珠,一双眸子狠狠盯着巧心,似是要将她看穿,许久,才开口道:“巧心,是谁给了你这香囊?你说出来,我饶你一命。”
闻言,巧心眸中泛出一丝精光,抬头四下张望,殿内众人都是避之不及,生怕被牵连,目光逡巡,面上却突显几分慌乱,低头惶恐道:“启禀美人,是……是……奴婢一时鬼迷心窍……请……请美人……责罚……”
“混账东西!”妙言一声厉喝,“那麝香贵重之物,岂是你等婢仆便可用得起的!”
楠伊对上兰馨冰冷的目光,见妙言处处表现维护,兰馨也不多言。只怕如今,兰馨眼中,妙言要比自己更值得信赖吧,至少妙言如今,还不会对陛下动心思。
巧心的话明显漏洞百出,可被妙言这般戳穿,更加慌乱:“奴……奴婢……”
“掌嘴!”兰馨突然冷冷开口,常有顺也是一愣,旋即上前拉了巧心,伸手便打。
“啪!啪!”的耳光声,常有顺下了全力,不过片刻光景巧心已是双颊红肿,涕泪横流,看去触目惊心。
“住手,”兰馨一喝,“巧心,谁给你的锦囊?”
“木……人饶……民……木人饶……民!”常有顺松了巧心,她趴在地上只不住喊饶命,声音呜咽难辨,仍不愿招供。
兰馨目光冷冽的看了巧心许久,眉间闪过一丝不忍,但旋即冷硬开口:“常有顺,把她带去内廷监,交王总管惩办。”说罢,扶着妙言的手起身,往寝殿行去。
宜兰殿内聚集的一众人等见此,都长长地舒了口气。常有顺躬身去拉巧心向外行去,不过几步,巧心突然不住地吐出大口鲜血,跌在地上常有顺连忙伸手拉她,抬手向她鼻下探去,却是一愣回首向还未走出大殿的兰馨禀报:“美……美人,她咬舌自尽了。”
兰馨回首,面上一愣,沉吟许久才开口:“把她扔乱葬岗子去,不许埋!”说罢,似是突然生了力气,快步离了大殿。
楠伊愣愣的看着兰馨身影消失的地方,想起她眸中的狠厉,心中一阵慌乱。
“快走了。”妙心轻轻扯了楠伊的衣角,低声喊她,楠伊不再思虑,快步同妙心一道,离了大殿。腥红的血迹像一张丑恶的嘴脸,只嘲讽这世事无常人心莫测,可又有几人会想起昔日浅笑内敛的巧心,却不知究竟何人能让巧心拼了命都不愿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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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兰殿路美人,端庄贤淑,颇得朕心,今晋为容华,仍主宜兰殿,钦此。”黄门内侍尖细的嗓音仿佛自天边传来,嘶哑难听,却依然一副倨傲姿态。
兰馨苍白着一张脸,自妙言搀扶的手中挣脱,趔趄地上前劈手夺过一卷明黄圣旨,发狠的撕扯起来,却因用力过猛虚弱的身子无法支撑,一个不稳跌坐在地。
凌乱的发丝遮住深深埋下的半边脸庞,瘦弱的肩膀隐隐颤动,摊开的一卷明黄上渐渐氤氲出一抹深色。
一屋子的人都骇在那里,不敢上前。那黄门内侍一脸倨傲的看着跌坐在地的兰馨,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上前一步正欲开口,却被常有顺硬拉着往外走去,屋子里便更加寂静。
巧心咬舌自尽,小产一事自此断了线索,内廷监于此事也不再有消息。兰馨身子本就孱弱,加之日日不思茶饭,只孤坐窗前暗自心伤,让本就瘦弱的身子越发显得瘦骨嶙峋。
良久,兰馨才悠悠说道:“你们都出去……”众人一愣,都渐渐退下,楠伊正犹豫是否留下,却见妙言拉了她的手,以眼神示意让她退下,便担忧地看了兰馨一眼,也转身离开。
空旷的大殿中,只留下兰馨瘦弱的肩膀,固执僵立。
渐渐回暖的大地让一切都慢慢露出生机,可这宜兰殿中却是一片沧桑惨淡。楠伊若有所思的和妙言一同守在殿外,听不到一丝动静,心中也是七上八下,进退维谷。
“皇上驾到——!”
小黄门尖细的唱喏将二人思绪打断,连忙跪下,却只觉一阵风带过,纹饰繁复的靴子囔囔而过,便没了动静。
“二位姑娘先起吧,陛下进殿去了。”
王灿将二人扶起,担忧的看向殿内,三人均是一脸愁思,不知如何是好。
片刻后,却听到殿内徒然拔高的争吵声,是陛下的怒喝:“你你究竟想要朕如何!那孩子没了就是没了,以后总还会有……”
兰馨段断断续续的声音只听呜咽,辨不出是何内容。可殿外三人的心,却是瞬间悬起。
心中正忐忑,突闻室内器物摔落之声,继而一角玄黑衣袂飞扬而过,王灿连忙躬身追上。
妙言和楠伊均是一愣,不知为何陛下便这样恼怒而去,连忙跑进殿内,却见满地碎瓷尽是狼藉,那原本在主位边上一人高的细颈宽肩美人瓶残留的底座孤零零的,一如兰馨悲怆寂寥的身形。
“容华?”妙言试探的开口。
楠伊却一眼看到那碎瓷片上的血迹,也忘了礼数拉起兰馨的手,只见深深一道划痕,不住的流血,连忙拿下帕子捂住,对妙言道:“快请太医。”妙言连忙起身,楠伊心中焦虑,可对上面如死灰的兰馨,一切的疑惑都再难出口。
“楠伊,你可认得此物?”兰馨突然开口,一手指向不远处躺在碎瓷中的一个荷包,掐丝金线在墨绿的锦缎上绣出如意云纹,尽显高贵沉稳之色。而楠伊面上却是一惊,那墨绿锦缎,可不正是同那装了麝香的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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